長生如劍，雲銜步步逼近，每說一句話，長生便揮出一道金光，硬是将蒼月山削成一片平地。

“我暗地裡布局？算計你們家？你這妖孽說什麼瘋話？”喬知淵邊閃避邊回答着。

可雲銜速度之快，出手之猛，幾乎堵絕所有路線，沒等這三句話說完，喬知淵就已衣衫破損，狼狽至極。

“你暗地裡安插的眼線的确多到令我佩服，恐怕我剛到七洛，不，從我離開靈木溪開始，你的人就已經給你通風報信了，所以才會在血妖的屍體旁，發現繡有喬家雲紋的衣角，也是在我出現之後，各地異事層出不窮，兇手卻直指我們雲家。”雲銜越說越激動，下手也越來越狠。

“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承認對于你這個妖族餘孽，我耿耿于懷，望除之而後快，可卻從未制定什麼計劃！這幾年來，我一直奔波各地為疏兒求藥，哪有時間布局找你的麻煩？”喬知淵深一口氣淺一口氣地說着，一個不留意被打飛出去，重重撞到了一根鎮妖碑上，土塵落了滿頭。

雲銜揚起的手在半空戛然而止，眸中的寒意卻未減分毫，俏婆婆之前同他與鶴也講的那些話，此刻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雲外，腦海中隻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殺人。

“五年前，最先到達雲府的就是你，極力主張發動陣法的也是你，如今不分青紅皂白欲趕盡殺絕的還是你，你還敢同我狡辯？”

鶴翊将喬知淵扶起，葉弘緩緩開口道：“當年之事并非喬宗主帶頭行之，而是我們三人同時收到一封書信，信中的内容隻有一句話：雲家妖化，即刻鎮殺。雖然不知道送信之人是誰，可此事必有蹊跷，我們也不敢耽擱，等趕到雲家時，妖氣已經嚴重到無法抑制的地步，如若不斷然處置，隻怕全城都要陪葬。鶴宗主與雲宗主情同手足，一時狠不下心，這才讓喬宗主出面，啟動陣法，解除困局。”

“雲銜，你莫要怪喬宗主狠心，他的妹妹就是當初心軟才被妖族有機可乘丢了性命，當時那種情況，我們不可能拿一城百姓的性命去賭啊。”鶴翊緊跟着說道。

“陳年舊事，同他說什麼？”喬知淵劇烈地咳嗽兩聲，針芒未收，“若真如他所說，背後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解決了他，還得馬不停蹄地去調查，少浪費時間。”

雲銜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間，他似乎想通了什麼。

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出來，拿起長生指着喬知淵道：“好啊，那就看我們誰先解決誰？”

眼看火藥味再起，鶴翊和葉弘立刻擋在喬知淵身前，鶴也飛躍至雲銜身邊，按住了他的手。

寂靜之時，一個不合時宜的坍塌聲蓦然闖入耳中。

聞聲望去，衆人皆是色變。

鎮壓着禍嬰娘娘的一座鎮妖碑隻餘一半，妖氣源源不斷地噴湧而出，帶着令人膽寒的詭谲氣息，仿佛掙脫了空間的束縛，向着混沌的遠方飄散而去。

鎮妖碑坍塌，鎮壓着禍嬰娘娘的大陣似活了過來，忽隐忽現地閃爍着，像是在與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抗衡。

蒼月山，現在可以說是蒼月原，一眼望去，盡是蒼涼。

現在的山上，隻剩下鶴也和雲銜兩人，同一片月光下，竟照出兩種不同的景象來。

“喬知淵，要殺要剮，你盡可一試，隻不過我要提醒你，天下人的命不是掌握在你的手裡，而是我。”

雲銜同喬知淵放出的狠話仿佛就在耳畔，可微涼的風浸透眼眸，分明是訴說着，已過去許久了。

雲銜先開了口：“鶴也，回去吧，如今的狀況超出了你我的預知，我們都應該靜一靜。”

“要我将你一人丢在山上？這不可能。”

對話戛然而止，或許兩人都在思忖該如何回答，又或許，隻是想多牽絆些時光。

這次是鶴也先說了話：“正如卦辭所說，大妖即将現世，你我二人聯手，憑靈絕與長生的力量，未必不可一試。”

雲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鶴也展示了一下手裡的長生，上面的金色光澤已經暗去，筆杆生鏽，筆尖發灰，似蒙塵多年，哪裡像是蘊有靈力的樣子？

“這九天靈器也是個小心眼，明明我是它認的主兒，現在沾了點妖氣就翻臉不認人了，一點靈氣也不借給我，就這樣子，估計想典當都沒人要，連一個包子也換不來呀。”

雲銜開着玩笑，和這卯月的天一樣，風輕雲淡。

鶴也的嗓子緊了又緊，吐出的白氣在睫毛上挂上一層霜，一眨眼便涼入心底。

“你餓了？”

如此平常的一句問候，雲銜卻聽得想哭。

“多少有點。”

鶴也望向雲銜，無奈地皺了下眉：“嬉皮笑臉的。”

“我不就這樣嗎？”

鶴也頓了一下，淡淡笑着閉上了眼，轉過身，一步一步，愈走愈快。

“七洛不能沒有禦靈史。”雲銜定定看着鶴也的背影，聲音沉穩有力，“青竹和瑞雪，他們也是我的家人。”

鶴也的身影微微停了一瞬，旋即放慢了腳步。

“我等你回來。”雲銜的聲音比剛剛還要大，清朗悠長，帶着一絲潮氣。

那人影不見，連最後的小黑點都沒了，雲銜轉動了下發酸的眼球，發現連閉眼這種再簡單不過的動作，此刻都成了難以忍受的煎熬。

他好似一條魚，一條已經擱淺了的魚。

“等你回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