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璟?”雲銜眉頭一皺。
不過還未等他出手,喬璟就被另一個人撲倒,那原本要刺入雲銜的匕首,也紮在了他的胸口。
“葉朗!”鶴也雙眸亮起紅芒,神色驟變,“雲銜!小心!”
雲銜回頭望了下還未成型的陣法,反手一揚,将“喬璟”甩了出去,正好砸向鶴也。
“喬璟”穿透鶴也的身體,碎成一地光影,等鶴也再擡頭時,就看見葉朗用劍刺入了雲銜的心窩,他的胸口哪裡還有什麼匕首?不過是幻象罷了。
雲銜低頭凝視着還在滴血的劍身,又看了眼顫抖着腿跌倒在地的葉朗,皺緊的眉頭竟漸漸松了。
隐龍持劍抵在葉朗的脖子上,刺目的鮮血順着劍鋒無聲流下。
“對不起……雲銜,鶴也,對不起……我……我……”葉朗眼中濕潤,心神不甯,緊盯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語着。
大陣已成,雲銜轉過身,将本為墨殃準備的歸元丹吞下,握着劍鋒将劍拔出,丢到了葉朗腳下。
“鶴也,不許你插手。”
輕飄飄一句話,雲銜面色自若,褪去一身妖力,一杆金色的毛筆落入手中,于長夜中劃出耀目金光。
長生與靈絕一樣,靈力生生不息,可他已然妖化,不可能發揮出長生全部的作用,面對氣勢洶洶的六合八荒陣,可以說是毫無勝算。
山崖突兀的裂響打破死寂,一塊不起眼的碎石從斷崖剝落,那聲音起初很微弱,可卻愈發揮之不去,裹挾着草鞋踐踏枯枝的碎裂,待沖到山腳下,已變成沸騰的銅鍋——潮水般的火把正從山腳漫卷而來,成百上千件慘白的喪服在風中狂舞如招魂幡,鐵器碰撞聲、咒罵聲、孩童尖利的哭嚎擰成毒蛇般的繩索,将整座蒼月山絞得發顫。
“燒死妖孽!”
“燒死妖孽!”
“燒死妖孽!”
歇斯底裡的嘶吼刺破雲層,萬千人臉在火光中扭曲成猙獰皮影,他們高舉鋤頭、菜刀,甚至孩童臂彎裡也斜支着木劍,所有瞳孔倒映着同一種癫狂的赤紅。
“這是……雲氏的人?”鶴翊隻覺正在承受離髓之刑,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誰叫他們來的?!”喬知淵怒吼。
葉弘眉頭深鎖,悄無聲息看向雲銜,心中猛地一震。
咒罵聲浪裡,雲銜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是來給我送行的。”
不知為何,鶴翊、喬知淵還有葉弘同時察覺到了危機感,大陣緩緩啟動,可三人的心中卻忐忑不安。
“也好,終于要解脫了。”
鶴也恍惚了一瞬,雲銜的坦然,不是為了赴死,而是為了自己。
“來吧,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本事。”雲銜周身靈力如潮水般漲落,每根發絲都浸在淡金薄霧裡,随着呼吸明暗交替。
金豪懸空,筆鋒未落,威壓卻已令山河震顫。
“落——”三人聲如古鐘。
“起——”鶴也速展靈絕,藏于扇中的四神聚靈陣以強勢的防禦力迎擊而上。
當此之際,天邊忽然射來一道白光。
鶴也不假思索喊道:“父親!”
鶴翊本不該分心,卻還是為這一聲“父親”遲疑,也正因這一下喘息,白光落到雲銜身上,将其牢牢裹住。
這白光與長生爆射而出的靈氣交彙,光華灼灼,氣貫長虹,瞬間迸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與六合八荒陣分庭抗禮,終于在能量達到臨界點時,在虛空中歸于堙滅。
黑霧散盡,皓月當空,無數瑩瑩的光點飄落而下,似雪花般溫柔安甯。
淚不知是何時落下的,正如雲銜已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他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去觸碰這些光點,又不可退讓地緊緊抱在懷裡。
這些靈氣,他太過熟悉,也太過思念。
淚水沖刷着他眸中的黑氣,好像混雜着燒紅的炭火,滾燙地在臉頰上燒出痕迹。
他從未想過,這輩子,他竟還能感受到爹和娘的氣息。
方才發動六合八荒陣的三人已是精疲力盡,沒有人去糾結鶴翊的分神,因為誰也不會料到,時至今日,雲府下竟然還留有這麼強大的靈力。
鶴也的眉頭抖動着,他微微仰起頭,閉着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軟了。
雲銜的身影孤零零地搖晃着,他慢慢攏了下眼前的頭發,眼中似蒙上一層暗紅色的血網。
“喬知淵,你處心積慮、機關算盡,一心想要除掉我,想必是在暗地裡謀劃着一盤驚天大棋。因為顧及與疏兄的面子,才沒有立刻取你性命,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及我的底線,無疑是在向我求死。五年前你算計我們雲家,如今又害得我爹娘不得安生,這筆賬,是時候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