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都看過來,陳醋慌忙捂住嘴,手指亂扣,随後将整個身子都轉了過去。
李乘歌食指輕擡,在額頭上點了兩下,若有所思。
他好像還是挺怕他的。
“說吧,下面什麼意思?”
巴儲扭過頭,滿臉堆笑:“下頭的意思是,他,歸陰遣司管,暫且留在您身邊,等什麼時候人魂七魄散了,再送回去。”
李乘歌心平氣和地看了他一眼:“還真是下頭。”
巴儲身子一抖,顫着音道:“他也挺可憐的,十幾年一直不知道在哪兒飄着,估計……也沒個人燒紙……”
巴儲沒再繼續說,因為他看到李乘歌捏起了眉頭。
“煙呢?”
巴儲早就準備好了,可誰知剛點上火,就被陳醋一口氣給吹滅了。
“啊……啊……”
陳醋從巴儲手裡奪過打火機,又亂七八糟比劃了一堆手語。
李乘歌表情未變,夾在手上的煙卻斷成了兩截,拍死的蚊子般飄飄悠悠掉了下去。
“祖宗……祖宗您要發火,也……也聽我把話說完。”巴儲往旁邊邁了一步,把還在比劃着的陳醋擋在了身後,“他不是故意的,他他他……他說吸煙不好,他們村有個人煙瘾很大,最後早早就死了,祖宗,他是關心你呢,關心……”
李乘歌重重吸了幾口氣,又冗長地呼出,槍響般突出一個字:“滾。”
還未等巴儲做出反應,身後的人已經輕手輕腳地朝門口走去。
李乘歌的目光一直跟到門口,待門鈴聲響起的一刹那,迅速别過頭去。
“家政來了,祖宗,咱先去我那兒待會兒,這開荒級别的保潔,少說也得八個點呢。”
李乘歌沒有動,巴儲将地上那兩根煙拾起,抓頭撓腮地跑去開門。
路過陳醋身邊時才想起來,這小子手裡還拿着他的打火機呢。
一共來了三位保潔,震驚臉一鍵三連。
“昨晚上進賊了,我們……英勇搏鬥,現場是慘烈了點。”巴儲都不好意思跟保潔講話,生怕他們以為這裡是什麼黑吃黑的交易據點,“那個上鎖的屋子不用管,其他都處理掉,家具凡是有破損的都搬走,有一點瑕疵都不要。”
“好的先生。”
巴儲不放心,又多叮囑了一句:“那個房間千萬别動啊,門都不用擦。”
“放心吧,先生,我們的工作會嚴格按照您的要求進行。”
“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了。”
“應該的,先生。”
安排好保潔後,巴儲又跑到李乘歌身邊,低聲道:“祖宗,您餓了沒?”
李乘歌笑了一聲,聽上去心情不錯。
“餓極了,現在就想去谷江頌吃點年糕。”
巴儲頓覺萬箭穿心,怪不得李乘歌心情好轉,原來是建立在他的錢包之上。
“吃,祖宗,咱立刻就出發。”
巴儲扭頭看了陳醋一眼,後者局促地扒着鞋櫃,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還留在屋内。
“祖宗,他怎麼辦?”
“我說了,送他走。”李乘歌起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巴儲抓緊時間沖向門口,問陳醋道:“想不想留下?”
陳醋不知道自己還有留下的可能,一時間沒做任何反應。
“想不想留在這裡,跟着那家夥?”許是怕陳醋不答應,巴儲接着說道,“跟着他,最起碼一天三頓餓不到,還給你地方住,怎麼樣?”
陳醋連連點頭。
能吃飽飯,還可以睡在這麼漂亮的房子裡,就是讓他一天耕三裡地都不成問題!
巴儲笑了笑,給陳醋使了眼色:“那還傻愣着幹啥?”
陳醋很機靈,連手套都沒戴,直接沖進了廁所那個重災區。
巴儲搖了搖頭,那模樣不知是心疼,還是夾雜了些别的什麼情感。
李乘歌說要吃谷江頌,那就真不會跟巴儲開玩笑,什麼菜貴點什麼,可樣樣隻吃一小口,去之前還特意買了一瓶霞多莉,隻為了欺負巴儲,畢竟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從上菜到離席,一共不到半小時,但巴儲一點怨言都沒有。
李乘歌這個祖宗有三忌諱,一不可踏入次卧,二不可令他求人,三不可瞞他做事。
往生門這個爛攤子終歸需要李乘歌親自處理,可他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而且還多了陳醋這個麻煩,他不把巴儲踹回陰遣司都算是老天開恩了,花點錢又算什麼?
有一句話說的好,能用錢擺平的事,那都不叫事。
“打包?”巴儲愕然,“我……我沒聽錯吧?祖宗,您說的是打包?”
“大驚小怪。”李乘歌擦了擦嘴,“家裡多了條狗,在他們農村,狗不就是吃剩飯的嗎?”
巴儲喜出望外:“您答應收留他了?”
“不然呢?放他出去禍害人?”李乘歌歎了口氣,“放心,我李乘歌不是沒有原則之人,不過你告訴下面,往生門的事最好快點給我一個交代,我這兒可不是免費的收容所。”
“明白,明白。”巴儲一時有些激動,“陳醋這孩子挺不錯的,留他在身邊,你不是也有個……”
李乘歌将餐巾紙壓在桌子上,指關節因用力而繃得發白。
整張桌子都在悶聲發着抖,筷子嗡嗡顫如蜂鳴,瓷勺撞着盤子叮當亂響,玻璃杯在桌上滾了一圈,酒水潑出來,于吊燈底下炸開一片碎光。
“再敢多說一個字,我拔了你的舌頭。”
話音剛落,巴儲面前的那三隻盤子齊齊碎裂。
李乘歌抓着襯衫外套往肩上一撇,走到巴儲身邊時,停下道:“不好意思了,老爹,賠錢吧。”
巴儲差點一腿軟就跪了下去。
等李乘歌走遠後,巴儲顫顫巍巍給謝允發去了語音。
“謝允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李乘歌這祖宗……我快堅持不住了……他罵一個也是罵,罵兩個也是罵,你快回來跟我分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