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拎着兩杯奶茶進校門才發現時間尚早，整個校園幾乎都還沒什麼人。
遼闊的操場上倒是孤零零的有一個人影，突兀得那樣明顯。
單膝曲着，懶散的在籃球場界線上席地而坐，腳踝邊躺着橙黃色的籃球，低着頭在打電話。
“我不回來，你不用管我，中秋放假我會去外公那邊，正好舅舅生日。”語氣十分疏淡，一點不像是和家人聊天，“...嗯...嗯...你說....”
幾秒後那聲音幹脆裝也不裝了，十分的冷氣。
“要是我不去呢。”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又道，“随你怎麼想。”
負氣的挂了電話，少年随地而坐，她從他身後路過正好瞥見他屏幕，手機閃過關機的畫面，像是怕再被人煩。
手機扔在身側的塑鋪跑道上，章嘉煜撈起身側的水瓶，一拿，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是個空瓶，愣了下，捏扁後臭着臉往垃圾桶做了個投籃動作，被用來撒氣的空水瓶哐一聲砸在邊緣，然後穩穩的摔進垃圾桶。
是不開心麼。
餘光裡的人攤直雙腿，雙掌往身後撐，望着天空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側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陸了晴鬼使神差的放慢了腳步。
手裡的兩杯奶茶沉甸甸。
始終忘不了他剛才握着空水瓶失望的表情，刹那間，停了腳步，轉身。
直到走到他面前，她都不知道剛才哪裡來的勇氣做決定。
“喝奶茶麼？剛買的，外面的店做活動，買一送一。”
陸了晴屏住了呼吸，心髒時輕時重的跳，一個人仿佛飄在雲裡，似是而非。
自己的做派像極了找他搭讪，萬一被他拒絕呢。
那就很尴尬了。
其實自己并不是很口渴，心煩意亂是因為章蘊安居然要自己中秋回去和那女人吃團圓飯，真好笑。
章嘉煜看着眼前的兩杯奶茶愣了愣，眼簾一擡，女孩那張放大的笑臉就瞬間占據他的眼睛。
就這停頓的兩秒裡，陸了晴覺得時間慢得好像過了一輩子。
她一下開始後悔自己唐突的決定，立刻難為情的收回手。
“不喜歡也沒關系的，我可以送給别——”
“謝謝，我要那杯。”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章嘉煜打斷，男生修長纖細的指骨在那杯三分糖的薄荷奶綠上輕輕碰了碰。
陸了晴立刻松了一大口氣，呆了一下後取了出來。
男生接過插上吸管，很給她面子，立刻喝了一大口，陸了晴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身邊。
輕風輕輕拂動少年額前的碎發，順着鋒利的鼻梁骨一路下滑，側眼能看見他上下滑動的喉結輪廓。
她隔他，好近、好近。
近到她能看清他瑩白的鼻尖，發現寶藏一樣，上頭有一顆她以前從未發現過的小痣。
他身上那陣薄荷清香還是那樣清晰，又喝着她送的薄荷奶綠，這小小一方天地，仿佛浸透在濕露後的青草地裡，風經過，空氣裡大片大片的清新味道，像雙溫柔的手，按摩着人的每一根神經，安定又放松。
她注意到，少年的眉宇漸漸舒展開來，心底竟有股隐隐的安心。
暗戀一個人就是這樣吧，會為他的難過而默默傷心，也會因為他的開心而雀躍，她的一心一念都跟随他而牽動。
他開心。
她便也開心。
兩人之間一下靜默下來，非得找一點話題才讓氣氛不那麼僵硬，陸了晴先開口。
“還傘的事對不起，我是不是送錯抽屜了。”
“所以...這杯奶茶是用來道歉的？”
少年突然偏頭看着她笑，痞痞的，跟剛才仿佛兩個人。
看呆了，陸了晴呼吸都停了一秒。
還來不及反應，男生又說。
“才換座位，周媛那性子什麼也不放心上，記錯了很正常，沒事的，送到陳昊那裡，他給我了，放心，沒丢。”
“那就好。”
那就好。
傘沒丢，而且，他并未發現自己那關于他、難宣于口的秘密。
一瞬間，竟有種死裡逃生之感。
奶茶送了，自己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陸了晴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我先回教室了哦。”
“嗯。”
陸了晴穿過操場往一樓的教室走，腳步輕快，像奔去一千個春天，心裡有一種春光融融的透亮感。
因為心結解開，晚自習學習的效率高了不少，讀了好幾頁那本《Death on the Nile》背記了幾十個新單詞，還做了幾道完形填空。
以前她最怕完形填空，事實證明，英語這種學科，狙擊式的針對練習是有用的，不過兩個星期，她的完形填空已經基本穩定在隻錯5個左右。
進步是一點一點走來的。
雖然離錯一兩個的目标很遠，但她已經很滿足了。
下了晚自習，她拿着錯題本往隔壁走，還是去找周媛講題，路過一班後門，常常聚在這裡的男生一起出門打球去了，教室很安靜。
周媛趴在桌子上，病恹恹。
“怎麼了？“陸了晴突然想起她下午急急忙忙往廁所跑的事。
“姨媽來了。”蒼白的臉說話也軟弱無力。
一瞬間，陸了晴都要感謝章嘉煜了，如果下午那杯冰奶茶給了周周，隻怕會更嚴重，她的私心避免了一樁慘案。
“能撐嗎，要不要我請假送你回去。”
“沒事，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
陸了晴把手裡的星火英語往她桌面放。
“你先幫我看看題，我待會回來。”
說完，人就一溜煙小跑走了，再回來時手裡端着一杯熱熱的姜糖水，她身子虛，孟女士每個月都會記她的日子，然後往她書包裡放阿膠玫瑰姜糖粉，這下正派上用場。
兩人坐在座位上，兩顆毛茸茸的腦袋偎在一起，講題聽題，快打鈴，陸了晴才把姜糖水倒進周媛的保溫杯裡，放心離開。
路過後門，那群男生不知何時已經回來，鬧哄哄。
那個叫陳昊的男生在打趣章嘉煜。
“喲~煜哥你不是讨厭喝甜的嗎，怎麼買奶茶。”
陸了晴這回留意到，原來他和陳昊對調了座位。
很突然的，章嘉煜擡頭，眼神和路過的她撞上，短暫的停留後又移開，不同于以往看她時漠然的表情，可具體是什麼，陸了晴難明其意。
她腳步快了些，已經出了後門，快走進二班教室，身後有笑意傳來。
“人的口味也會變，現在又喜歡了，不行嗎？”
他沒有說那是她送的，也沒有說他不喜歡。
仿佛....那是他與她之間，一個共守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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