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勝挂掉通訊器，瞄了眼方才，最終湊到言無譯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如果方才是人類的話，這招可能有用。

可惜方才是仿生人。

他聽到牧勝悄聲道：“會長，協會接到熱心群衆來電——有人發現了初代仿生人的蹤迹。而且，就在木星街道。”

言無譯的眉頭越皺越緊，方才的機器心髒也漏了半拍。

初代仿生人？怎麼可能？

方才看向窗外，街景一晃而過——這裡就是木星街道。

“通知協會，調集人手。”

牧勝一副為難的模樣：“會長，因為今天是仿生人集會的日子，我們傾巢出動——協會裡隻剩下部分文職人員……”

方才突然意識到什麼，暗道這通電話來得正好。

果然，下一刻，言無譯按動聯通駕駛室的麥克風：“停車。”

汽車逐漸停了，言無譯拉開車門，下了車。

牧勝跟上前：“會長，方先生我們如何……”

言無譯想了想：“放了他。”

牧勝愣了片刻，随即心頭湧上一陣欣喜：“是！”

他轉過身，朝手下的人比了個手勢。

随後，他沖方才眨了眨眼，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再見。

說完，他便跟着自家會長離開了。

方才揮了揮手，随後轉身問小賀：“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銀河國，獵戶支臂省，太陽市，冥王星街道。

方才回到家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他并不急着進屋，而是來到前院，先給花園裡的花兒澆了個遍。

澆花完畢後，方才又把前院整理了下，這才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因為朝向的關系，傍晚時候，房子總會處于陽光背面。

獨棟别墅裡黑漆漆的，隻有少許逃脫的夕陽餘晖勉強為屋内提供照明。

方才拔出鑰匙，在門前站定。

初冬的風穿堂而過，發出嗚咽的聲音，仿佛某種未知怪物的吼叫。

他瞥了眼門前歪斜的地毯。

看來，早在他回來之前，就有人拜訪過這裡了。

他看向黑暗處的牆角——那裡有一個白色身影。

方才把鑰匙放在鞋櫃上，垂下眼，看着她：“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穿着白色洋裙的女孩向身後的黑暗指了下：“她帶我來的。”

方才擡眼：“斯語，下次不要再這樣突然出現了。”

劉斯語從黑暗中現身：“你被我們吓到了？”

“那倒不是。”換上拖鞋後，方才又拿出兩雙遞給劉斯語，“拖地很麻煩的。”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太陽就下了山。

失去陽光的庇佑，氣溫又往下跌了幾度。

沒開暖氣的獨棟别墅中，氣氛更是冷若冰霜。

沙發對面的人視線實在太過強烈，劉斯語擡頭看了他一眼：“她沒地方去——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落入反仿生人協會手中。”

方才看向PB-001型，她也看着他。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的？誰和你提的《仿生人生存手冊》作者？”

女孩看着她，好一會兒才說：“你就是那名作者，對嗎？如果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願意當我的老師嗎？”

方才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我叫小希。從媽媽家裡來的。媽媽和我說，她死了以後，一定要找到那位手冊的作者——隻有他才能教會我如何在人類中生存。”

方才颔首——有名字，有媽媽。

看來她之前和人類生活在一起。

“你的媽媽住在哪裡？”

“人馬臂省。”

這倒出乎了方才的意料。

人馬臂省到獵戶支臂省有好幾百公裡，乘綠皮火車的話需要大半天的光景。

他看了眼女孩被勾挂得抽絲的洋裙，又瞥了眼她髒兮兮的臉頰。

一個既無與人類相處技巧，又無喬裝打扮意識的PB-001——很難相信她能成功抵達這裡，而不是淪為一堆廢銅爛鐵。

方才回房間翻出幾件勉強合身的衣物，又找來兩罐血紅色營養液。

“拿去換上。”方才叮囑道。

女孩接過衣物，正欲就地拉開洋裙的側鍊。

方才和劉斯語異口同聲：“停！”

女孩頓了頓，問：“怎麼了？”

“……”

方才感覺自己的腦袋一個有兩個大。

女孩的媽媽連這些最基本的都沒教她？

他看着女孩毫無光彩的眼睛——看來道阻且長。

方才在她面前蹲下：“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方希——希望的希。”

接着，他看向劉斯語：“幫我弄一套完整的身份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