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被人拖走,扔上了一輛運輸車。
周遠風帶他回家,告訴他,一代失控,殺害了研究所不少人,其中便包括言無譯的父母。
後來他才知道,同一時間,研究所外,整個太陽市,仿生人集體造反。
平日裡朝夕相處的人工智能突然發狂,人類毫無還手之力,最終還是國家派軍隊前來才得以處理。
夢到這裡便醒了。
初春的夜傳來一陣隐隐的涼意。
言無譯蹬了蹬發麻的腿,起身關了窗。
後來的周冕長大了些,開始與家裡人決裂,還離家出走過一段時間。
周遠風去勸過,言無譯去勸過,他們幾個朋友也都去勸過。
周遠風去總是吃閉門羹,言無譯去他不理不睬,他們幾個朋友一起去,便是直接被周冕轟出門外。
再後來,周冕居然莫名其妙回到了研究所。
卻仿佛變了個人,沉默寡言。
淩晨三點了,從行政樓五樓看出去,隻有零星路燈還亮着光。
往事深重,不适合夜裡重提。
四号研究室内紙張紛飛。
開門的瞬間,紙張飛到助理的臉上。
她一把抓住。
“壞了。”甯冉正一邊翻找着什麼一邊碎碎念,“壞了……”
助理湊上前去:“甯老師,找什麼呢?”
“你知道芯片在哪兒嗎?我記得就放研究室了啊……”
“芯片?會長讓人送過來那片?您不是讓我放回保險箱了嗎?您忘啦?”
甯冉動作一頓,讪讪笑道:“呵呵,最近有些忙……”
助理但笑不語,将那枚芯片取了出來。
甯冉接過,将其插入讀取裝置中。
“甯老師,咱們接下來做什麼?”
“備份,然後把芯片送回它該去的地方。”
她微微皺眉:“您的意思是……”
“嗯。”
說話間,甯冉已經将文件夾備份完畢。
她将芯片交給助理,讓她保存起來。
四号研究室的門又開了。
“喲,言會長大駕光臨。”甯冉打趣道,“蓬荜生輝,蓬荜生輝。”
言無譯已經習慣了,沒理會她這茬:“他什麼時候會醒?”
“知道您急,馬上就去辦。”甯冉拖長的語調一頓,“對了會長,關于方才的身體重塑,你有什麼需求嗎?盡管提,我都可以做的。例如說XA-012型,這可是XA型仿生人裡最新的型号……呵呵,開個玩笑。”
在言無譯的眼神中,甯冉不得不敗下陣來。
空氣寂靜下來,她耐不住安靜,主動找話題道:
“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言無譯擡眼看她。
“你看啊——人類投喂内容給AI,人類訓練AI——沒錯吧?”
“嗯。”
“那我們在光網上,刷博文刷視頻,漸漸地形成了自己的信息繭房,這像不像大數據在訓練我們人類?”
“嗯。”
“那這樣的話,我們和AI有什麼不同?不都是被别人喂養出來的不會思考的東西?”
“……”好半天後,言無譯才蹦出一句話,“難得你今天思緒這麼活躍。”
甯冉擠出個虛假的笑臉:“領導教得好。”
“那你想出解開那個加密文件夾的方法了嗎?”
甯冉的笑臉僵在臉上。
“還有那個标志……”
話還沒說完,甯冉便起身将人往外推。
“會長,十天,給我十天時間,保證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方助理。”
雨大極了。
前幾日的雪剛化,雨等不及白天,半夜裡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起來。
雨落在地上,打在金屬上,從垃圾堆最底部聽上去,便是一陣沉悶的聲響。
垃圾處理廠的空地上,堆滿了垃圾,除此以外,空無一人。
料想此刻也不會有什麼人了。
垃圾堆裡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随着一聲雷鳴,一隻被蹭剮掉皮膚的手伸了出來,扒住了垃圾堆邊緣。
緊接着,幾隻金屬殘肢從頂端滾落,一顆腦袋冒了出來。
人臉沒有人皮包裹,隻一個光秃秃的機器腦袋;如果和它對視,就會看見眼底隐隐的紅光。
然後是半個身子。
它動作一頓,似乎卡住了。
借着閃電片刻的亮光,才發現原來它僅有一隻手臂。
它沒有氣餒,弓起身子,用那隻殘存的手胡亂抓住什麼猛地一拉,将自己整個人拉了出來。
閃電亮起,映照在它的“皮膚”表面,反起陣陣銀光。
它佝偻着背站起,顫顫巍巍直起腰杆,胸腔左部洞口大張。
電閃雷鳴,瓢潑大雨。
垃圾處理廠的空地上,竟全是仿生人的各類軀體。
它們揮舞着,晃動着,在閃電偶爾的照耀下,猶如地獄之境。
它一步一步走下垃圾堆,走得慢卻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處理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