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後舅媽鬧了一場,便不了了之了。
原身并不怪舅舅和舅媽,他們也是尋常莊戶人家,自家的孩子本身就多。最大的比蘇怡然還大,小的比蘇靈兒還小。一家子五個孩子,各個都要吃飯,舅媽沒日沒夜的織布,舅舅忙完自家田裡的活,還去給地主家薅草下地賺工錢,兩口子沒日沒夜的忙活,也隻是剛剛好夠吃飯。
李文臉色沉下來,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阿然,你别怪舅媽。她也是孩子多,實在養不起。她待你的心是好的,這是年後出來的第一批布,就讓我拿來給你做新衣裳穿。”
說罷,李文将整個褐色包袱背起來,朝着竈房的方向走去,聲線裡略帶落寞,“舅舅會多來的,有舅舅在就不會缺你們一口飯吃。”
蘇怡然看着李文的背影,心裡湧起一股暖流,眼神落在桌上的綠色棉布上,不禁有些心軟。
蘇靈兒蹦蹦跳跳的跟在舅舅的身後,“舅舅,舅舅,你看阿姊給我買的新毽子......”
進到廚房裡,李文提着包袱裡的高粱米袋子,輕車熟路的來到米缸旁,打開米缸上的木頭蓋子,下一秒就被米缸裡白花花的大米吓了一跳。
他們鄞縣的水田少,米價貴,平常的百姓多數是吃高粱,家境好一些的吃高粱和米混着煮的飯。也隻有像地主這樣的人家,才能頓頓吃上大米飯。
“這這......阿然,你這是哪裡來的大米?”李文心中一驚,放下手中的袋子,眼神又瞥見了蘇靈兒手中鮮豔的雞毛毽子。
明顯感覺到兩個外甥女的日子過得好起來,與之前明顯不同。
蘇怡然的情緒比較淡定,隻是挑了些重點說,“是我去大郁山裡采木耳,曬幹之後拿去縣城裡換錢買的。”
聽到是去山裡,李文表情上帶着緊張,“你一個小姑娘,怎麼能一個人去山上......”
責怪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可怎麼就是說不出來,他知道這兩個孩子不容易,在村子裡沒爹沒娘,連田地都沒有,隻能靠自己的雙手吃飯。
蘇怡然看出他的擔憂,“我不曾去山深處,隻是在山腳下采些木耳。如今那一片都被我采的差不多了,秋天之前都不會再去了。”
聞言,李文這才松了一口氣,隻是下一瞬又擔憂起來,眉頭依舊緊鎖,悶不作聲的将裝着高粱的袋子拿出來,“這是給你們帶的高粱米,你們盡管吃,等糧食下來了,我再給你們送。”
說罷,似是覺得還不夠,又道:“有舅舅一口飯吃,你們倆我養着。”
蘇怡然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裡,從蘇靈兒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真摯的親情。
盡管這個舅舅來的晚了幾日,但依舊令蘇怡然有些動容。
“舅舅,我如今年歲已經大了,能憑借自己的雙手吃飯,你不用擔心我們。”蘇怡然語氣笃定。
說罷,想起來李文自從來了,還沒喝上一口熱水,連忙去堂屋将背簍裡的肉取出來。
“舅舅,今天就在我家吃飯,讓舅舅也嘗嘗我的手藝。”蘇怡然拎着五花肉,打算做一頓豐盛的飯菜。
看到長長一條肥厚均勻的五花肉,李文有些驚訝,指着五花肉道:“這也是你用賣木耳的錢買的?”
蘇靈兒拿着毽子,站在一旁狠狠地點頭,“是阿姊天天去山上,采木耳晾幹換的錢,阿姊很辛苦的,每天都去找木耳。”
李文聞言心疼的同時,撫了撫蘇靈兒的腦袋,“既然阿姊辛苦,那靈兒就多幫阿姊做做家裡的事情。”
“嗯嗯。靈兒會燒鍋,會做飯,隻是沒有阿姊做的好吃。”蘇靈兒說到做飯的時候,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
眼看蘇怡然已經開始收拾豬肉,蘇靈兒依依不舍的将雞毛毽子放在一旁,熟練的點火燒鍋。
這一幕令李文心頭有些不好受,八歲的孩子坐在竈台前,還沒竈台高。
他将毽子塞到蘇靈兒的手中,“出去玩吧,舅舅來燒火。”
蘇靈兒一看到毽子,心思就開始動搖了,擡頭看了眼蘇怡然,發現她沒有拒絕的意思,歡天喜地的拿着毽子出去玩了。
舅舅坐在竈洞前,熟練的将火點着,一聲不吭的燒着竈。
蘇怡然見舅舅不說話,邊收拾邊談起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弄些吃食,去縣城裡叫賣,看能不能賺些錢補貼家用。”
坐在火竈前的李文,面容映出火光,眼尾的溝壑,鬓間的白發愈加明顯。他十分驚訝,“你會做什麼吃食。”
蘇怡然語氣十分認真,“眼下手裡沒有餘錢,就打算先做些飲子,拿到街上去賣。多少換些錢,能夠我們日常開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