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蟲蟻般咬齧着孟允抒的神經,将她一點點地從昏迷中紮醒。
她用僅存的一點力氣撐起眼皮,望向那個狹小的通風口。
一縷清輝從缺口斜斜地照射進來,但孟允抒看不到月亮,更無法通過它在夜空中的位置判斷現在的時間。
她重新合上雙眼。孟允抒隻記得,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她就已經在鞭刑中疼暈過去了幾次,但每次都要被冰冷的鹽水潑醒。鹽水滲入傷口的灼燒感将她激醒,而後她又會因劇痛陷入昏迷。這樣折騰了幾次後,這招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她最後一次昏過去後,再醒來就是在牢房中了。
孟允抒心裡很清楚,今天的刑罰還隻能算是開胃小菜,接下來趙逾明隻會變本加厲。
她本想着保存體力以應對接下來的變故,可沒想到一覺醒來,她隻覺得腦袋比先前還要昏沉幾分。她的高燒未退,又受了重刑,也沒有人給她提供水和食物。照這樣下去,她根本就撐不了幾天。
恐怕這也正是趙逾明的計劃之一。如果她一直不承認罪行,那就将她折磨緻死,而後他們再實施行動。
反正結果都一樣。
按照她之前思考得出的結論,當前她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查清真相,擺脫自身的嫌疑。
可如今她身陷囹圄,被切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不可能開展調查;許昭強行被排除在事件之外,他也無法插手此事;她不知道報社成員們的立場,即使所有人都願意幫她,她也不知道他們該怎樣繞過趙逾明等人,直接将冤情上訴給朝廷。
孟允抒覺得自己仿佛走進了一個死局。
當初她正是因為當記者得罪了人,這才因飛來橫禍喪命,而後穿到了胤朝。結果她不長記性,重獲新生後又幹起了老本行,落得如今的下場。
她倒是不後悔,隻是有些唏噓。
說真話的人就一定為世間所不容嗎?
孟允抒的意識忽明忽暗。朦胧之間,在昏暗的光線中,她似乎看到一個人影正站在她的牢房門外,看他的動作像是開鎖。
她自嘲地想,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饑餓,她居然都出現幻覺了。
當這道身影蹑手蹑腳地靠近她時,孟允抒才猛然發覺不對勁。
這是真實的景象!
孟允抒瞪大眼睛就要叫喊,來人卻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噓,别出聲。”
他神色緊張地回頭打量了一番,而後壓低聲音說道:“孟社長,我是來幫你的。”
孟允抒見他身上的衣服樣式與其他獄卒一緻,個頭不高但體型結實,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雖然她并沒有完全放下戒備,但還是先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他的話。
那獄卒松了口氣,将手從孟允抒嘴上挪開:“抱歉孟社長,方才冒犯了你。”而後他從身上解下一個水壺,将它遞給孟允抒說道:“你快喝些水吧。”
孟允抒沒有伸手去接水壺,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是何人,為什麼要幫我?”
“我是這裡的獄卒。”他先回答了一個顯而易見的身份,“平日裡我經常會買《黎民日報》來讀,我很喜歡那上面的文章。”
聽他的意思,他是《黎民日報》的忠實讀者。
“《黎民日報》的報道生動詳實,内容豐富,而且從不弄虛作假。過去我曾聽信一個生意人的讒言,險些将全部積蓄拿來給他,要不是你們及時在報上揭露這種騙局,恐怕我們一家老小都已經流落街頭了。”
孟允抒對他所說的這篇報道有些印象。看來,他說的話有些可信度。
她接過獄卒手中的水壺,雖然她的嗓子已經幹得像要冒煙,但還是竭力克制住了想将它一飲而盡的沖動。
獄卒看出孟允抒的猶豫,索性将水壺又拿回來說道:“要是孟社長不嫌棄,我先為你喝一口試毒。”
他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大口水,而後再次将水壺遞給孟允抒:“孟社長放心,我絕對不會加害于你。”
“多謝。”
孟允抒放下顧慮,她隻來得及吐出兩個字,就急不可耐地接來水壺,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不一會就将一個空壺還給獄卒。
清涼的甘泉下肚,她終于恢複了些力氣,這才問他道:“今晚和你一起值夜的同僚呢?你這樣偷摸着給我送水,不怕旁人發現嗎?”
“那幾個人都是酒鬼,我給那酒裡下了點東西,他們根本沒察覺到,現在睡得正沉呢。”獄卒說道,“不過那藥效維持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得長話短說。”
說罷,他告訴孟允抒他來這的目的。
“孟社長,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種捏造新聞的事,所以定然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你。如今你被困在此地,皇上又特意下旨不讓許大人參與此事,這樣下去你隻會兇多吉少。”
焦急和憂慮爬上他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