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聽到這話愣了一瞬,手中的筷子随之停在空中。
他暫時将碗筷放在一旁,困惑地問道:“允抒,你這是什麼意思?”
“此事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我願以我的性命起誓,我所說的絕無半句虛言。”
“好端端的,拿性命起誓做什麼。你說的話我當然相信。”許昭見她神情嚴肅,意識到她即将說的話的重要性,于是正襟危坐道:“你講吧。”
孟允抒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
而後,她盡可能地用許昭能夠理解的語言,詳細講述了她的真實身份與經曆,還有她曾見到那位孟姑娘的事。
說完這些,孟允抒攥緊了雙拳。她盯着自己羅裙上的幾道褶皺,問出那個在她心底潛藏已久的問題。
“許公子,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巨大的信息量向許昭湧來,讓他陷入沉思。半晌,房間中都沒有響起任何聲音,空氣安靜得出奇。
孟允抒低頭盯着面前那張木桌上的紋路,忐忑不安地等着許昭的回應,像是在等候最終判決。
她聽到許昭那邊傳來輕微的動靜,意識到他将要開口說話,于是屏住呼吸凝神聆聽。
許昭的聲音很輕,像是斟酌着語言的分量,慎重地做出決定。
“允抒,如你所說,起先我對你的确抱有感激與愧疚之情,也是出于責任感才關心你。”
孟允抒剛剛生出一陣失落感,就被許昭的下一句話撈了回去。
“但是,在你來到這裡之前,我對原先那位孟姑娘也懷着這些情緒。可我和她的關系如何,你是知道的。”
許昭的語氣堅決:“我雖然不是久經情場的浪子,卻也分得清自己心中的情意。感激、愧疚、責任感,這些可以成為我對你好的理由,也足以成為我對孟姑娘好的原因,但它們都不是傾慕之情。”
孟允抒像是抓住了一線希望,她擡頭看向許昭時,對方恰好也對上她的目光。
這次許昭并未像往常那樣移開視線,而是鄭重其事地說道:“允抒,其實你自己最清楚,你和那位孟姑娘是截然不同的人。一個人骨子裡的秉性是裝不出來的,所以你不必擔憂我傾心的隻是你的表象。”
許昭從孟允抒腿上牽走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孟允抒察覺到自己手心傳來溫暖而有力的觸感。
許昭一字一句地給出了他的最終答案:“你原本是什麼模樣,我愛的便是什麼模樣。”
孟允抒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許昭的這番論述已經清晰地解釋了他的感情,孟允抒想,她從此以後都不用再質疑他了。
“我明白了。多謝公子為我解惑。”
她擡起另一隻手,将它放在許昭的雙手之上,對他報以釋然的微笑。
“你對我的心意,我也全然知曉了。”
“隻是這樣便委屈了你。”許昭糾結起兩人關系的合法性,“為了對外隐瞞你的身份,我不可能與你再次成婚。這樣一來,你就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并不在意這些。”孟允抒搖頭道,“成婚流程與禮節繁瑣冗長,我巴不得不經曆那一遭。”
她看向許昭,繼而說道:“此前我與公子發生沖突,也是我方才所說的心結所緻。實際上,從那時起我就該将你喚作‘許郎’。”
“無妨,從今日起改口也不遲。”
許昭一時興奮,道出了自己的心聲,而後卻又被自己說得害羞起來。為掩飾自己的尴尬,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倏然看到方才被他放在一邊的碗筷。
“壞了。”
許昭急忙将那碗面端過來,他碰了碰碗壁,發覺裡面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
孟允抒也才反應過來,折騰了這麼半天,她還餓着肚子呢。
“我光顧着和你說話,面都涼了。”許昭懊悔地說道,“我先讓人給你拿些點心來墊墊肚子,我再去給你重煮一碗。”
見許昭端着碗就要起身離開,孟允抒連忙攔下他說道:“不必了,你将它再熱一遍就行,倒掉怪可惜的。”
她笑了笑,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這是我的許郎為我親手做的第一碗面,意義非凡,我可不能便宜了渣鬥。”
孟允抒存心打趣許昭,刻意加重了“我的許郎”四字,許昭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紅暈迅速染上他的臉頰,他端起案盤便落荒而逃。
不過,正是因為這句話的威力巨大,孟允抒才保住了自己珍惜糧食的美好品德。
許昭見孟允抒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忍不住在一旁問道:“這面放得時間久了,又煮了第二遍,早都變成了軟趴趴的一坨,能好吃嗎?”
“這是你用心為我做的,當然好吃。”孟允抒吃得津津有味,甚至連面湯都喝了個幹淨,而後餍足地放下筷子說道:“至少它可比涼了的泡面好吃多了,有時我加班太忙……”
“等等。”許昭打斷她問道,“泡面是什麼?”
孟允抒發覺,在她向許昭坦白身份後,她在潛意識裡放下了戒備,不經意間說了個現代的事物。
在孟允抒作出解釋後,許昭對現代社會來了興緻,好奇地問東問西。
最開始他問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瑣碎小事,比如“你們的馬車是什麼樣子”,“服裝制式與大胤有何不同”,孟允抒都一一耐心作答。接着,他的問題逐漸轉向科學、文化、教育等領域,最後問到了他最關心的政治上。
“你們當今的皇上是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到這個問題,孟允抒忍俊不禁。
大清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滅亡了,“皇上”這個詞和她的現實生活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