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塔羅涅:“無法評判對錯本身就證明你并不認為人類有錯。人類用勞動所得向神統禦國度的政府換取房屋飲食、财富地位。而同樣身為人的我,隻用一些小小的手段就能讓政府公信力下降,撼動神權與摩拉的綁定關系。”雖然現在還在起步實驗階段。
可是聽上去你并不驕傲,反而悲哀。
“貨币因人的交換行為而誕生,被人所認可和接受。而這由人的約定與信用創造的金色洪流又會轉而吞沒人。”潘塔羅涅平靜道,“[人]應當是金錢之主,而非其仆役*②。金錢流動由人之手劃撥,卻又無法被任何人真正擁有。*③可如今的世界倒行逆施,這是不對的,謝缪爾,你明白嗎?”
謝苗想起還在壁爐之家生活時期學習的提瓦特常識:“如今的金錢是神用信譽擔保,依靠神力鑄造的……這不符合……常理。”
他的眼睛陡然明亮,他似乎摸到了潘塔羅涅一直所追求理念的邊緣。
在謝苗久遠的故鄉,金錢由人鑄造,由人擔保。正如潘塔羅涅所暢享那樣,人是金錢的主人。
那是無神的世界,沒有神明,人類依舊讓金錢流通諸國。所以謝苗完全可以理解潘塔羅涅耿耿于懷而提瓦特其他人所不能接受的金錢理論。
潘塔羅涅沒錯過他嚴眼中的光亮,兩名人類在這一刻心意相通。那是對[人]的利益的共同追求。
“是啊,本應被神棄之如敝的金錢卻也被他們掌控。神要這做什麼呢?而人連這也無法掌控,成為了金錢的奴仆——實在是過分悲哀了。”
潘塔羅涅陡然生出興緻,他再次向人展述他的宏偉藍圖、他的金錢理念、他的畢生追求。就像曾對神披露卻得不到回應那樣,就像他為女皇陛下展示自身能力被委以重任那樣,就像他和同僚暢想純白無垢的人之世界那樣——
“所以,我要創造一個[人]為金錢之主的世界。”
“用盡一切手段,讓我等成為流通世界的錢的心髒。然後在必要時刻,讓心髒以我等的意志停擺。*④”
十五歲的謝苗隻當是這一個野心勃勃商人對于貨币金錢的掌控宣言,殊不知潘塔羅涅已經向他展示了全體愚人衆共同的追求。
撼動神之世界的根基,創造人之世界。
謝苗明顯感覺到潘塔羅涅對他的信重加深了。
應該是件好事。
他仍舊做着端茶倒水清理刺客的雜活,但潘塔羅涅會刻意抽出時間教導他金錢相關理論知識,甚至用具體事例模拟情景,提點他如何博取最大利益,如何在絕境斷舍離。
謝苗:不要啊,我棄理從武已經快十年了啊!
好吧,雖然從頭學一遍金融知識真的很難繃,但謝苗長久以來培養出的學習能力發揮了大作用,至少他現在已經可以從财政報告上幾行數字分析各地資金鍊情況與成因,估算各個企劃案上的預估盈利是否虛報,如何打理他有限的财産,利用在銀行工作的絕佳信息使财産增值……
最後一點最實用,謝苗借着這股東風很是掙了不少摩拉——可以比原定計劃提前六個月買下一座房子。
更賺錢的,那種放債讨債的事,他做不來。
“心懷無用的仁慈嗎?”潘塔羅涅老爺對他這種小孩子一般的執着不置可否,“隻是利益還不夠多,不足以讓你跨越自己設立的道德底線。”
謝苗搖搖頭:“對老爺您來說,金錢的确越多越好。但是對我來說,擁有了更多金錢,欲望的溝壑也就越發難填補。我并非為追逐欲望生活,現在掙的加上每月薪資,已經足夠了。”
“你的志向就是這?”
“您也不會放我回到軍隊。”謝苗心想自己大概要一直在銀行工作了。
潘塔羅涅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從旁問起:“為什麼這樣執着于進入軍隊體系?就因為你早逝父母也是愚人衆軍官?”
“……有他們身份的一部分原因,但并不全是。”謝苗主動解釋,大老爺不喜歡刻闆的一問一答,“老爺您知道的,我六歲就進入了壁爐之家,被前代【仆人】教導可口的食物、暖和的衣衫、溫暖的房屋,這一切源于女皇的恩賜,長大後要效忠陛下。我想為女皇陛下效力,進入軍隊體系從基層做起,建立軍功一步步升職。那是我能觸碰到的,最适合我的道路。”
很樸實的想法,至冬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孩子想過參軍這條路。潘塔羅涅并不諷刺,他轉動手上的寶石戒指:“那你一開始就錯了。如果是想為女皇陛下盡忠,應該去加入蒼星軍,而不是去愚人衆新兵營。”
“蒼星軍?”謝苗頭一次聽到這個詞。
“壁爐之家不會和你們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講這些。蒼星軍是至冬最精銳的部隊,隸屬于冰神。非女皇特許,連執行官都無權調動他們。而愚人衆雖然也是至冬的軍隊,卻直接對執行官負責。執行官之上才是女皇陛下,到底是……隔了那麼一層。”
富人老爺輕笑:“所以,你走錯了路。”
親自将自己送進執行官内部傾軋的鬥争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