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人非但沒跑,還開口說話了。
他聲音低緩輕柔,“阿杳。”
溫杳頓時愣住。
鎖鍊聲響,楚梓遠已經打開牢房門走了進來。
溫杳将燭燈點燃,牢房内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原本從來都沒哭過,此刻不知怎的,眼眶竟發酸,不用看也知道紅了。
楚梓遠連忙上前,坐到床邊,聲音都帶了緊張,“怎麼了?在京兆府他們對你動刑了?”
溫杳搖了搖頭,“沒有,誰都沒對我動刑,那個盧尚書還沒跟我說幾句話,楚少卿就來了。”
她解釋着,說罷,抱住了他的腰,将腦袋抵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聲音悶悶,“你怎麼來長安城了,揚州那邊的公務怎麼辦?”
而且,揚州到長安城,最快也得一個月才能到吧?她心裡納悶。
楚梓遠将人摟在懷裡,溫聲解釋道:“今年正值四年一次的大考,州衙需要派遣一人回京述職,我便自己來了,一個月前就已經動身了。”
他将懷中的女子抱得更緊了些,“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溫杳有些困倦地“嗯”了一聲。
不知為何,方才她還失眠睡不着來着,楚梓遠一來,尤其是靠進他懷裡後,困意就止不住上湧。
他也聽出了她的困意,“阿杳你繼續睡吧,我陪着你。”
溫杳點了點頭,躺下後見他仍舊隻是坐在床邊,于是扯了扯他衣袖,“你抱着我睡行嗎?”
她怕楚梓遠又要拘着那些繁文缛節,連夜趕路後還坐着守她後半夜哪行?因此緊接着便道:“我害怕,你抱着我睡我能更快睡着。”
“好。”他沒有多說什麼,側躺下,連着被子擁她入懷。
溫杳無奈,十分強硬地将被子掀開,“進來。”
見他面露遲疑,她隻得貼近他耳畔輕聲道:“楚大人若是受了風寒,誰替奴家撐腰?”
他的耳廓被淺淺的熱氣熏得微紅,卻仍是沒有動作,似乎腦海中正在天人交戰。
溫杳卻實在是困極,直接将他裹進了被子裡,毫不扭捏地就往他懷裡鑽。
楚大人腦海中的某一方小人似乎是終于敗下陣來,他伸出手,主動摟住懷中那具嬌小溫軟的身軀。
往後一連五日,楚梓遠晚上都會來陪她睡覺,不過早上溫杳醒來時,他人已經不見了。
倒是溫杳,這五日在牢房裡吃好喝好,人都比進來時更圓潤了些。
終于,第六日上午。
溫杳吃過了早飯,正在牢房裡走來走去消食,有獄卒來傳喚她。
一打聽,居然是陛下要親自提審她。
溫杳倒也不慌,跟着獄卒出了大理寺,便是宮中禁衛親自來押人。
此刻,朝會大殿。
盧尚書義憤填膺地跪在地上道:“陛下,重農抑商乃是祖宗之法,這溫氏大肆創辦商會,企圖動搖國本,其心可誅,還望陛下定要嚴懲溫氏,徹底杜絕後來者的效仿之心!”
龍椅之上,嘉佑帝捏了捏眉心。
原本國庫裡多了六百萬兩銀子,他别提多高興了,可沒過多久,朝廷裡就着這件事就吵了起來。
這盧千峰也真是的,這溫氏雖為女子,卻實在有經商之才,如此強硬地非要讓他處置了溫氏,日後誰替她賺銀子?
就他盧千峰,老榆木一個,他能幫朕賺銀子?光是個戶部就讓他管得一團糟!
另一邊,禦史中丞上前道:“陛下,臣不同意盧尚書此言,盧尚書口口聲聲溫氏動搖國本,其心可誅,可事實是,今年朝廷的稅收比往年足足多了六百萬兩,有了這筆錢,前線軍需燃眉之急可解,收服四夷指日可待,如此,怎能算是動搖國本呢?”
一名中書舍人也站出來道:“是啊陛下,更何況,這溫氏還曾得到過陛下的兩次嘉獎,是陛下親封的縣主,盧尚書此番話,莫非是質疑陛下嗎?”
随着一名又一名官員站出來說話,漸漸的,整個朝堂上幾乎已經變成了兩方罵戰,混亂不堪。
這時,有太監來禀,“陛下,溫氏已經押送到了。”
嘉佑帝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聞言,立刻道:“快快快,傳溫氏進殿。”
一聲聲太監的唱和傳出來,溫杳整了整衣衫,神色恭敬地入殿叩拜行禮。
“民女溫氏,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空曠闊大的議事殿内,高台龍椅之上,坐的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兩側皆是五品之上的大臣,此刻都看着她。
溫杳這些年走南闖北,早練就了強大的心理素質,在這麼多道态度各異的目光注視下,她神色自然,思緒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