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千峰和善的目光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狠和蔑視。
“你即便認出了本官,又能如何?仗着這點小聰明,你覺得,你能翻出本官的手掌心嗎?”
溫杳做生意這麼些年學到最有用的一條經驗就是,敵人強硬,你就要比他更強硬,委曲求全、伏低做小,隻會換來對方的變本加厲。
“盧大人,你口口聲聲隻要你想,明日我溫氏就能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真是好奇怪呢。”
她輕笑了一下,渾身的姿态絲毫不像是置身牢獄的階下囚,“按照您所言,我犯的,是擾亂國本之罪,單這個罪名,不夠誅我溫氏九族嗎?何須盧大人如此麻煩,還要另外羅織罪名呢?”
盧千峰神色僵硬。
溫杳着手做這件事時考量很多,也打聽了不少消息,她知道,當今陛下即位以來,前些年一直都在收拾先帝留下的爛攤子,同時休養生息,邊境外族接連侵擾,也基本都是隻守不攻,不大興幹戈。
而當今陛下是個有雄心壯志的,又年富力強,等到王朝修養得差不多緩過勁兒了,必然不可能再放過那些蠻夷。
擴大疆土,是每一位有野心的統治者都會期盼的。
而要興兵、要打仗,那就要源源不斷的軍費。
而就在這時,溫杳恰到好處地創建了商會,并發展到如今規模,也成功讓商稅金額飚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
即便朝中的世家豪族一派在陛下面前告她擾亂國本,溫杳有六成把握,陛下會保她。
此外,朝廷裡除了世族一派,還有清流一派,若是那些商賈今後都不用再依附士族,那便相當于是削弱了一部分世族的實力,這會是他們樂見其成的。
溫杳能想到這些,盧千峰作為一個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油條,自然也能想到,甚至能想到更多。
而就在盧千峰沉默未語的這片刻,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大人,大理寺來人了!”
一名獄卒匆匆來報。
盧千峰面色一變,好端端的大理寺怎會來人?
要是讓大理寺的人看見他一個戶部的居然來京兆府獄,那就不太好解釋了!
盧千峰連忙起身,走之前還留給了溫杳一個兇惡的眼神。
就在盧千峰前腳剛走,後腳,溫杳便又被人提走了。
她被帶到了大理寺獄。
羁押她的一行人中,領頭之人是個約莫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容貌俊朗,氣質不俗。
一路上,好幾次拿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溫杳,次數多了,難免有被溫杳發現的時候。
她感到不解。
一直到關押她的牢獄,溫杳看着幹淨整潔甚至還有茶台被褥的牢房,先是意外,随後心中浮起了猜測。
那為首的男子讓其餘獄卒退下了,這裡隻剩下他們兩人後,他看向溫杳,笑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我叫楚文進,也是梓遠的叔叔。”
溫杳眼眸微亮,行了一禮道:“楚少卿。”
“你不用害怕,暫且在這裡待幾日。關于商會一事,聖上非但不會治你的罪,還會嘉獎你。”
溫杳聞言,将在京兆府獄時,盧尚書對她說的那些話都告知了楚文進,有些擔憂,“楚少卿,萬一這盧尚書狗急跳牆,真的給民女家中羅織什麼通敵叛國的罪名……”
楚文進擰眉,“這盧千峰,他是吓唬你呢,不過我這邊也會派人去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你不用擔心,而且,聖上也已經打算趁着這次收拾他了。”
溫杳沒有具體多問,得了準話,提起的心暫時放下了,果然,那個盧尚書就是色厲内荏。
她對楚文進道了謝,楚文進又溫和地安撫了她幾句,這才離開。
半夜。
雖然牢房的被褥很軟很厚,但溫杳還是失眠了。
盯着房頂發呆的時候,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她頓時心神一震,腦海中第一個湧現的念頭是莫非有人來殺她滅口?
而這時,那道黑影已經出現在了牢房門外,停住了腳步。
溫杳保持着勻稱的呼吸,假裝熟睡,手中已經默默握緊了袖中藏着的匕首。
從離開揚州起,她就已經有了随身攜帶匕首的習慣。
等了半晌,始終不見那黑影有下一步動作,仍然保持着站在牢房外的位置和姿勢,不過溫杳能感覺到,那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像是來殺她的啊……
許久,那黑影都沒走,目光也不能移開片刻,溫杳實在躺不下去了,她假裝忽然被渴醒,坐了起來伸手夠一旁的茶水,以此來試試那人的反應。
說不定見她醒了,為免被發現,就會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