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
那是屬于小李的所見。
許西曳神色淡然,對此毫不驚訝,他有時候是可以借助别人的眼睛看見别人的所見。
這并沒有什麼特别,就像人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特長一樣,有的人牙口好,什麼都能吞下,有的人自産自銷,摘自己的眼睛如摘葡萄,一口一個汁液爆漿。
都是令人羨慕的特長,不像他,看那些幹什麼啊,沒大用。
而且他并不能想借誰的眼,就借誰的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
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李看到的是什麼,他不會已經瘋了吧。
瘋子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畫面。
許西曳糾結起來,公司絕不可能讓一個瘋子留下來,這已經不是能不能完成工作的事了,這會影響到其他人。
誰都知道情緒是可以感染的,許西曳可不想成為另一個瘋子。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許西曳打算和小王聊聊,讓他把這事和小李說開,主管踩着點進來了。
主管背着手,挺着肚子,脖子還是那麼長,眼睛還是那麼細,但今天格外的春風得意。
“各位,各位同事們都把手頭的活停一停,我說兩句啊,感謝各位領導和同事們的包容和支持,我才有幸擔任經理一職。”
沒錯,郝主管升職為郝經理了。
“為了不辜負領導和同事們信任,為了給公司創造更多價值,我宣布,加班兩小時以示慶祝!”
衆人:“……”
許西曳握拳。
可惡的升職慶祝。
除了領導沒人喜歡這種慶祝,郝經理一走,辦公室裡就響起窸窸窣窣的摸魚聲,王小典大概第一次聽到這種震撼的加班理由,此刻正傻不拉幾坐在椅子上。
“小王,小王。”許西曳叫他。
“啊,師傅。”
“唉,工作就是這樣,”他瞄了瞄小李,見小李沒什麼反應才繼續說,“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
王小典湊過來了,嘴上還說道:“師傅,他們不吃晚飯嗎?就直接加班了?”
“不是誰都要一日三餐的,再說還可以加完班回去吃,我們出去說。”
“哦哦。”
許西曳帶王小典穿過走廊,打開消防門,見沒人了才跟他說道:“小李瘋了。”
王小典:“……啊?怎、怎麼瘋了?”
小李的精神被污染了,這是沒跑的,但他師傅怎麼知道的?
污染後的瘋癫狀态和你們詭異世界适配性那麼高,應該不至于被清除吧?
一瞬間,王小典亂七八糟想了很多。
“他看見一個女人挂在你們頭頂的吊扇下,還對那個女人笑,”許西曳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能看到那女人的臉他對人家笑就算了,那女人披頭散發的,前後蓋了個嚴實,轉來轉去都是後腦勺,這種時候還笑,不是瘋了是什麼。”
王小典:……露出臉就能跟挂在吊扇下的屍體笑了嗎?
許西曳:“他轉過身的時候那女人的腳就在他嘴邊,他還笑得出來。”
王小典:“……”
王小典覺得自己不太行了,從知道有女人吊死在辦公室開始,他就時常擔心自己頭頂懸着一具屍體,現在,那個畫面具象化了,他甚至想到女人的手撥開自己的長發,劉玲玲慘白的臉面無表情對着他。
王小典打了個寒顫,許西曳平常的語氣拉回了他的神志。
“我早說過了,他一看就壓力過大,現在瘋了是一點不意外啊。”
“不是……師傅,您的意思是?”
許西曳忽然嚴肅起來,“小王,你知道得了瘋病是會死人的嗎?”
王小典:“啊?”
他倒是從蔣霧甯那裡聽說過,精神值一旦跌負就救不回來了,要麼成為詭異,要麼成為詭異的口糧,會死人他當然知道,就是不知道這和他師傅說的是不是一回事。
許西曳:“瘋狂就是燃燒内裡的自我,燒完就死了,趁着情況不嚴重先辭職回家休息,要不然打電話給精神病院也行。”
王小典張了張嘴又閉上。
許西曳語重心長:“小王,别不當回事,精神是可以感染的。”
“師傅,您怎麼知道小李看到了?”
“我看到了。”
“您看到了?”
“我看到小李看到了。”
看到小李看到,算是間接看到了污染源散發的異常現象,這是他師傅的能力嗎?
王小典不了解,也沒有多問,他師傅給的辦法對本地詭異或許行,對他們外鄉人不行。
外鄉人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身份是他們的保護罩,不能被剝奪。
王小典揪着的表情一看就是有事,許西曳拿出當師傅的威嚴:“小王,你有事瞞着我。”
周遭空氣靜了下來,王小典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師傅,小李不能失去這份工作,而且公司還有另一個得了瘋病的人,那個人才是源頭,小李也是被感染的。”
*
唉,許西曳想,工作的壓力真的很大,壓力這麼大,瘋一兩個是很正常的事。
但自從小王嘴裡得知這麼個事後,他就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重了一層。他不懂,這跟他有什麼幹系啊,又不是他的責任,可能還是潛意識裡怕被感染吧。
這個人得找出來。
不過不是現在,加班回來的許西曳癱在沙發上,像是液體又像是煙霧的物質吞噬了他,他維持不住人形了。
(翻湧)(扭曲)(分裂)(變成各種不規則的形狀)直白地表明自己的躁動。
他要出去爬行,要爬到酒店去看銀藍色的眼睛。
出門前他剝了一顆蔣霧甯給的糖果,紅色的糖果塞進黑霧裡,亮晶晶的紅色糖紙則撫平放在電視櫃的玻璃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