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不算主人?”倪圖鈞湊過來,把頭埋進他頸窩裡,牙齒輕輕用力,扣咬在他脖頸。
記得倪圖鈞來他的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的内衣抽屜裡侵占上自己的東西,像是給這裡插上一面領地旗。
對,他們有時會去對方家過夜,大多數時候,還是保留着各自的空間。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倪圖鈞不開車的日子,是他準備留宿在小傑家裡。
年方傑躲閃着,想去咬倪圖鈞的喉結反擊,卻幾次都被他巧妙躲過。
“要偷襲我,你還早得很。”倪圖鈞好不容易才放過他,讓他坐到自己身側。
年方傑不服氣地屈了屈手臂,展示自己最近搏擊課的成果:“作為初學者,我進步已經相當大了,昨天又被教練誇了。”
“教練誇你……”倪圖鈞不滿地戳了戳他沒多硬的肱二頭肌,“可能還有别的原因。”
健身房的家庭卡還是辦了。
正當銷售還天真的以為他們隻是朋友拼單混優惠時,那些眼光毒辣的常客卻看出了端倪。
“你可真行。”
一個油頭粉面的肌肉男提着浴籃走向正在擦頭發的年方傑,硬是湊到他身邊誇了一句。
“你的超辣男友,在我們圈子裡可出名了,可沒人掰的彎,你怎麼撩的,教教我?”
“教不了,是我撩的他。”倪圖鈞裸着上身從淋浴隔間裡走出來,還帶着濕熱的背脊擋在了兩人中間,做了個請的動作,“淋浴間現在有空,要用請便。”
年方傑感激當時挺身而出的自己,那次受傷,像打開了倪圖鈞身上的情感開關。
如今不需要酒精的催化,他也會在清晨用親吻喚醒,在下班後主動邀約,上班時主動說一句想你。
他們變得無話不談,從四象限工作法聊到康德的哲學理論,從顧城的詩句聊到拓撲學中的莫比烏斯環。
兩人會為了存在主義和虛無主義論點争個面紅耳赤,又會因為互相推讓最後一串烤肉而吻到一起。
但他們之間,仍然存在懸而未決的問題。
裝完家具,兩人按着計劃好的,去了一次花鳥市場,想給年方傑卧室朝南的窗台添幾盆植物。
本以為這是年方傑的主場,他卻發現,倪圖鈞認識花鳥市場裡的每一盆植物。
“迷疊香不錯,可以做香料,病蟲害少,好養。”
“這盆薄荷不是甜品或者茶飲裡用的胡椒薄荷,邊緣鋸齒狀不明顯,别買。”
“這種是一年生草本,活不過冬天,你确定要?”
他們在回家路上,開始了一項挑戰,年方傑手指的所有植物他都能叫出名字。
“旱金蓮。”
“垂絲海棠,那是紅葉李。”
“龜背竹,這是錦化品種,所以不太一樣。”
年方傑刁鑽地指向了地磚縫裡長出來的小藍花,倪圖鈞頓了頓,掏出了手機。
“這個,我不知道中文,拉丁文是veronica persica Poir,有了,婆婆納。”
這就是天才吧……
“你怎麼什麼花都認識?”提着幾盆戰利品回到家後,年方傑忍不住問道。
“大學選修草藥學,拓展學習了植物學圖鑒。”倪圖鈞談到這些的時候總是稀松平常的語氣。
“到底是怎麼記住這麼多名字的。”年方傑很好奇,天才看到的世界是不是真的不一樣。
“也不是記住,我看着他們,腦内會自動跳出标簽,直接把名字讀出來就行。”倪圖鈞解釋。
“這根本是超能力吧。”不可思議,年方傑的眼睛隻能看到超市打折的标簽。
倪圖鈞不置可否,親昵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後腦勺,“如果這麼說的話,你能讀出我情緒,和我想到一塊去的直覺,也是超能力。”
“那我想問你。”年方傑把他拉近,“你看到我的時候,腦中會有什麼标簽嗎?”
“你……”倪圖鈞凝視着他的眼睛,忽然眼神一變,将視線轉向遠處,“沒有。”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在騙人。”年方傑把他的臉掰回來,對着自己。感受到手掌傳來TJ臉頰的溫度,就知道他沒猜錯:
“快說,我的标簽是内耗卷毛,還是吃貨弱雞?”
“别這麼說自己。”倪圖鈞掰住他的下巴,拇指放在他的唇上,阻止他說話。
那到底是什麼?!年方傑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的疑問,倪圖鈞凝視他的鳳眼眯起,橄榄色的瞳仁漾起鎏金般的光澤。
“什麼時候答應住一起,再告訴你。”
他用嘴堵住了年方傑的回答,又急,又深,想把年方傑沒說出口的不行,他沒說出口的“愛人”,還有一切懸而未決的答案都揉進唇齒間,淹沒在逐漸攀升的欲望裡。
這個做計劃精密到分鐘的人,即使願意為了小傑推翻自己的整個行程,确仍然将“我愛你”三個字鎖在他内心的保險箱。
這段一路疾馳的感情裡,兩個人都給自己留了退路,倪圖鈞說不出口的“愛”,年方傑遲遲不答應的“同居”。
就讓時間都停留在此刻也很好,兩人的心裡都有這樣的想法。他們的關系達到了微妙的平衡,甜蜜的恰到好處,直到那個電話打破他們精心建立起的平穩日常。
“P16現在多少?”倪圖鈞站在窗邊,手指捏着椅背,骨節發白,“放療不是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