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有鬼,從來就不信,她知道是人。
她感覺到身後有聲音,猛的一轉身,“果然是你”她道,并不意外,正是方才屁滾尿流落荒而逃的裴六公子。
他的臉上帶着笑,沒有半點之前恐懼的樣子,臉和脖頸還是有一些發紅,她看清楚了他的樣貌,他生得不錯,是個養尊處優的白俊公子。
“你知道是我?”他笑道,也不結巴了,神态自若。
“我聞到了酒味。”元桃如實說。
裴六聞了聞自己的衣袖,無奈笑道:“小姑娘果然厲害,倒也是,就連殺人都能殺得如此鎮定,又怎麼會不厲害呢?”
元桃皺着眉頭,道:“你都看到了?”
裴六轉身,以背對她,搖頭笑道:“自然,手起刀落,漂亮利落,殺起人來如屠豬宰狗,不曾遲疑半分。”
“那你為何不揭露我?”元桃看着他的背影問道。
“你和燕婞什麼關系?”他的語氣陡然變了,沒有半分笑意,冷沉地問她。
“你認識燕姐姐?”元桃詫異。
裴六轉過身來眯着眼睛看她,似再審視,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元桃有把柄在他手上,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沒什麼關系,同住一個院子罷了。”
裴六就知道她不會老實交代,笑了笑,轉着自己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淡地道:“你瞞不過我的眼睛,老實一點,你也能少些麻煩。”
元桃心知自己擰不過他,又看了看地上兩個昏厥的健碩的家奴,清楚不是與他作對的時候,道:“确實是住同一座院子,燕婞姐姐待我極好,就是這樣的關系,我剛入府不到一年。”
“燕婞人呢?”裴六淡淡地問道。
元桃遲疑了片刻,垂下了眼簾,看着地上裴六的影子,回答道:“不在了”
裴六語氣平靜地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今日,她被馬爺給殺了。”元桃嗓子有些啞,帶着血腥味。
裴六沉默了許久,垂着眼簾輕輕道了一句:“是嗎?”
這話不像是對元桃說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語。
元桃擡頭看他,說:“公子可還有别的問題嗎?”
裴六看向她,笑道:“怎麼?你殺了我的人,現在反倒過來質問起了我?”
元桃道:“公子當時在場,不是也沒有救他嗎?”
裴六說:“他的匕首塗了毒,你捅到他肚子裡時,他就已經沒得救了。”他盯着她,打量着她,平靜地道:“相比起來,我更好奇你會怎麼做。”
元桃不說話了。
“沒少殺人吧?”裴六道,是問她,但話裡沒有半點問的意思,又道:“你殺了我的人,不會天真的以為可以就這樣不了了之。”
他說:“你知吐蕃人在意惡鬼,用祭祀的布局蒙混過關,難道也想在我這裡蒙混過去嗎?”
元桃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眼睛帶笑,嘴唇也總是微微揚起來的,看起來是個浪蕩公子,卻威人的很。
那副酒囊飯袋的樣子純粹是演出來的,他腦袋很清醒,還有很好的功夫,如今他把那副裝出來的皮扯下,就沒想要給她拒絕的機會,她要是不乖乖聽他的話,今日這吐蕃王子府就會再添一條人命。
他袖手旁觀,為的就是用必死無疑的張延換一個可以利用的元桃。
她騎虎難下,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他說話語氣平緩,神情自若,道:“一樣東西,燕婞生前得到過一卷帶字的絹帛,絹帛上刺有暗龍紋,并印有紅色印記。”他低頭看着她,笑道:“我要你找到它給我。”
元桃道:“可是我說過,我與燕婞并不熟悉。”
裴六公子嘴角仍然帶笑意,聲音卻冷了幾分,道:“你可知騙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她殺人,看到她和地上死去的女孩調換衣服,看到她将屍體擺成祭祀的樣子,看到她把自己身上的血迹洗幹淨。
他一直在不遠處,安靜地看着她熟練利落的處理着屍體,她超越年齡的冷酷和鎮定令他感到意外,他說:“我可以不追究張延的死,但是你要知道,一但我反悔想要追究,你就不隻是死那麼簡單了。”
她知道自己暴露無遺,眼下活命才是最要緊的,這才答應下來:“好,就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