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就要到大唐天子的壽辰了,達贊忙的焦頭爛額,準備壽禮之餘,他也不忘時刻打探着刹葉身邊的情況。
“大人,那女奴近來沒什麼異動,就留在主子身邊做粗使奴才。”阿達禀報。
達贊正在庫房裡查賬簿,道:“派人繼續監視着,若是見她做出有傷主子的事兒,立刻把她抓來見我。”
“諾”阿達應道,一副想不開的模樣,道:“爺,您說這主子為什麼不把這奴婢給您呢?還有之前那個奴婢燕婞,要是都交給您,定能審出來點什麼。”
達贊蹲下來打開箱子清點,微微笑了笑,雲淡風輕地道:“小孩子脾氣罷了。”想起刹葉甯可忍受痛苦也不願意吃他給的丹藥,目光略變得無奈和憐愛,甚至還有幾分悲憫,道:“展翅的雄鷹嗎?”他兀自搖了搖頭,道:“殘疾之身,天不假年,他自己又怎會不知呢?”他忍不住歎息,把賬簿放在高木箱子上,歎道:“主子啊,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罷了,随他去吧。我們做臣下的又能如何呢?”
……
“我們真的要進宮嗎?”阿英擦着燭台興高采烈地問。
“不知道”阿捷把大串的紫葡萄放在琉璃盞裡。
阿英旋轉了一圈,身上的挂飾相互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開心極了,興趣盎然:“阿姐,他們都說唐宮美極了,裡面有長央池,池如海般寬闊,終年煙霧缭繞,池中央有島,島上有亭台樓閣,據說還曾有仙人降于此。”她坐在阿捷身邊,問道:“阿姐,這是真的嗎?”
“不知”阿捷理着床榻邊的垂着的穗子。
“聽聞就算是大唐的太子入宮都要等天子召喚,更不要說那些其他皇子們了,都通通住在十王宅裡,根本進不了幾次皇城。”
她們是用吐蕃話交談的,元桃根本聽不懂,她安靜的跪在一邊擦櫃子,腦袋裡想的都是自己的事兒。
她的命算是保住了,可燕婞那絹帛要怎麼找?根本是海裡撈針。她着實想要找到那絹帛,有了那絹帛就有了個裴六談判的籌碼,她才有機會從這吐蕃王子府裡逃出去。
“元桃”阿捷低聲叫她,她這才回過神。
“到晚膳的時辰了,殿下的晚膳自有奴婢送來,我與阿英他們也會提早準備,倒是你,他們沒準備,你自己去夥房朝他們讨一份吧。”阿捷道。
元桃點了點頭,将抹布挂在自己肩膀上,一邊往外走一邊把挽起的袖子放下。
外面天色已暗,天邊已成黑紅色,寒風陣陣,元桃攏了攏領口,嘴裡小聲念叨着:“真冷”話音未落,傳來了幾聲貓叫,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花貓縮在角裡,大眼睛望着她,元桃心道它一定是冷了,上前去蹲下身體,輕輕摸了摸它的頭。
這貓兒倒是享受又輕輕叫了幾聲,正撫摸着,元桃的手下一頓,瞧見那貓兒的脖子上系着根細紅繩子,繩子上墜着個小銅珠子。
天着實太冷,元桃呵了口氣搓搓動量的手,把那珠子轉過來,看見那珠子上刻了字,登時僵住了。
她認識的字不多,這個字卻是認識的。
是個婞字。
貓兒輕叫了一聲,跑遠了……
……
刹葉休息得一向早,夜裡寒冷,阿捷又去取了一床厚毯子,正打理時,瞧見床榻旁垂着的簾子動了兩下,阿捷彎腰掀開簾子,向裡面一望,是一隻貓,脖子上系着根紅繩,貓也盯着她,一雙眼睛圓溜溜的,在黑暗中發綠。
“你這小畜生,跑到哪裡去了,這些天都找不到。”阿捷嗔道,伸手輕拍了兩下地,那貓便從床榻底下爬了出來。
阿捷一把将它抱起來,摸着它毛茸茸的頭,故作生氣,低聲罵道:“好個小家夥,這一身土,虧得沒到殿下身前去,等一會兒讓阿英給你好好洗幹淨,叫你下次還偷跑出去。”
“怎麼這麼晚才來呢。”疱房剁菜的奴隸眼皮沒擡一下,手裡的大刀哐哐兩聲巨響,便把案闆上的骨頭剁成了三斷。
元桃以前是養着的姑娘,如今成了刹葉的奴婢,奴婢有奴婢的疱房,吃也隻能吃主人們剩下的骨頭棒子,那肉早就被剃幹淨了呈給主人們,不過剩下的骨頭棒子倒也香。
元桃不挑,能填飽肚子就行,骨頭放在盤子裡,又撿了兩張餅,都是冷的。
“收好”剁骨頭的奴隸把一塊熱騰騰的炙肉也扔到了元桃的盤子裡,低頭繼續幹着手裡的活,道:“在刹葉不比平常,阿英最愛欺負人,怕是熱飯都吃不上一口,馮韻也很擔心你。”
元桃低垂着頭,光線昏暗,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過了一會兒,她伸出手把那熱乎乎的炙肉撿起來塞進嘴裡:“馮韻姐姐還好嗎?”她那聲音聽起來似乎都有些哽咽了。
“還老樣子。”這奴隸名為阿普,一直在庖房負責奴婢們的膳食,馮韻待他和善,往來幾次,他和元桃相互也熟識了。
他把剁開的骨頭棒子倒進幹淨的木盆裡,取過肩上的白巾擦了擦手。
他們這些人也一樣,一輩子再見不到外面的天了,死呢,下不定決心,活呢,日子黯淡無光了無生機,但是并不妨礙這些奴婢私下裡互生情趣出來,阿普就是其中一個,他與對别人相比,他對元桃是有些特别的。
元桃不想回去,抱着盤子坐在門檻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