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去了哪裡?怎麼去了這麼久。”阿捷眉頭緊鎖,見元桃回來,劈頭蓋臉地訓斥:“宴席早就散了,害得王子也一同等你。”她的鼻子靈敏,湊近元桃身邊嗅了嗅,狐疑道:“你身上怎麼有股香味。”
是李紹身上的味道,他的衣裳是用香熏過的,雖然味道不濃烈但是留香持久。
元桃面不改色擡起胳膊自己聞了聞,道:“到底是皇宮,連小解那地方擺的都是熏香。”
阿捷沒再追問,轉身不耐煩道:“趕緊走,殿下還等着呢!”
元桃随着阿捷上了馬車,刹葉正着倚着軟枕閉目休息,他似乎是很累,臉色蒼白,眉頭微蹙,達贊并不與他們一同回去,想來是和那些貴人們私下又去别處了。
阿捷囑咐車夫回府後将馬車門關緊。
這馬車裡内一直用暖爐溫着,但是刹葉看起來似乎還是有些冷,阿捷起身取了毯子給他蓋上,又默默地坐回軟墊上。
他似乎并沒有想詢問元桃的意思,隻是這樣休息着。
回到了府裡,阿捷讓元桃把屋裡的油燈點亮後離開,自己伺候刹葉更衣梳洗。
刹葉伸開雙臂任憑阿捷将他的腰帶解開,為他更換衣物,阿捷道:“殿下,有句話奴知不該說的,可是……”
“你想說元桃的事。”刹葉雖然疲倦,但是語氣倒也平靜。
阿捷說:“她很危險,她的身上都是秘密,且不說那天夜裡那個唐人究竟是怎麼死的,到底和她有沒有關系,還有到底為什麼會是血祭的樣子,就單是今天在宮中,她說是去小解,一去就那麼久,回來身上還帶着一股香味。”阿捷脫下刹葉的衣裳給他換上幹淨的内袍,道:“殿下,奴知道您心中不滿達贊已久,但是這個元桃最好還是交給……”
“你也覺得是我在鬧小孩子脾氣。”刹葉說,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阿捷立刻跪在地上,匍匐在他腳邊,緊張道:“奴不敢”
他沒有責怪她,隻是淡淡地說:“交給達贊又能怎麼樣呢。”
阿捷一怔,不禁擡起頭來看他,忽明忽暗的火光照着他美麗的臉,他的美是高貴的,冰冷的,讓人不敢亵渎。
刹葉垂下眼簾看她,問她說:“查出來了又能如何呢?”
這話給阿捷問住了。
是啊,就連裴家都沒有追究這件事,達贊查出來了又能如何呢,這件事或小或大,小了不過是殺了元桃,殺了元桃給誰請罪去呢,給裴六嗎?那個遠近聞名的酒囊飯袋,這簡直是折吐蕃王子府的面子,往大了呢,那就不好說了,這天子腳下,各方利益盤根錯雜,就算是查出了什麼,那最後也成了達贊和那些唐人縱橫捭阖的籌碼。
而這才是刹葉最厭惡的。
“我是将死之人”刹葉平靜地說。
阿捷駭然,轉而眼眶就紅了:“殿下您别這麼說。”
刹葉坐回榻上說:“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雪域了,他的家鄉,他自己都快忘了那裡是什麼樣子了,隻記得有成群的牦牛,有清澈甘甜的河水,“我不過是他的傀儡罷了。”
“該收手了。”刹葉閉上眼睛,他們以為他久困深宅,可不曾想他竟有這樣一顆玲珑剔透的心,他慘淡的笑了笑,說“達贊他該收手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制止他。”
“殿下”阿捷心中動容,輕輕叫他。
刹葉睜開眼睛,看着阿捷,語氣仍是極淡:“很快,我們将萬劫不複。”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應該卷進長安的這場漩渦裡。
不将元桃交給達贊,是他能做的,最後的拖延。
……
元桃覺得很累,換好衣裳,錘着自己的肩膀準備上床睡覺,剛掀開被子,卻聽窗外忽遠忽近的傳來了貓叫。
是刹葉的那隻貓!
元桃登時困意全無,她走到床邊拉開窗戶,那隻黑白相間的小花貓正趴在窗外的台子上呢。
它喵喵的叫,綠色的眼睛看着她,像是附了惡鬼,讓她脊梁骨發寒,它的脖子上還挂着那個刻着婞的珠子。
“喵”
“喵”
它站起來從窗台上跳下去,回頭看她,喵喵的沖她叫,似是在引誘她出來和它走。
元桃脊背發寒,心一橫跟着從窗戶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