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條經過暴曬,在濕潤的夜裡散發出好聞的草本香,陸瑾抓了一把,從中折斷,扔進小韫費了大功夫搭建的石頭堡裡。
說是石頭堡,仔細看不過是四塊黃泥石頭圍了一圈,顫顫巍巍矗立在院子中央。
火星子從石頭縫裡亮起,陸瑾往石頭堡頂上蓋了塊漏風的“屋頂”,兩手指寬的縫裡冒出幾縷白煙。
小韫覺得新奇,嘟囔着說:“我要喊嘉意姐姐來看……”
陸瑾回頭望了眼院子角落的女人,拉住小孩的衣角:“你嘉意姐姐這會兒打電話呢,你别去搗亂。”
小韫也跟着扭頭,年輕女人剛巧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擡眼和她的目光對上。
“小韫,要不要來看看我的貓!”施嘉意沖她喊。
小孩的眼睛一下就亮堂不少:“要!”
施嘉意半蹲着,摟住小孩的肩膀,把開了視頻通話的手機放到她面前。
小韫大喊:“大貓咪!大貓咪!”
施嘉意偷笑:“确實是大貓咪,都快趕上和你一樣重了。”
小韫沒有克數概念:“真的假的?”
陸瑾走了過來:“你嘉意姐姐壞得很,逗你玩兒呢!”
小韫立刻學着說:“嘉意姐姐是壞蛋!”
施嘉意:“诶,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大胖貓确實比别的貓肥一圈,跟輛小卡車似的。”
小韫大吃一驚:“小卡車……”
奶奶說,卡車有一百個小韫那麼大,那小卡車是不是和五十個小韫一樣大……
這貓咪居然和五十個小韫一樣大……
小韫脖子一縮,想起村裡老人講的志怪傳聞,絞着手,吓得不敢出聲。
“施嘉意,你在家捉弄貓也就算了,怎麼出了門還欺負小孩呢……”視頻裡傳來異常響亮的一句話。
畫面一轉,出現超亮色的一顆菠蘿頭——
施嘉意很少把一個人的發型比作菠蘿,但對于汪以禮這類沉浸在自己藝術裡的男人,施嘉意忍不住問:“舅舅,你這頭發是你自己想剪的嗎?”
“不然呢?”
“不然,可能是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剪的。”
“啧。”
話不投機半句多,施嘉意使喚他把鏡頭轉回毛線團似的二十,夾着嗓音和兩秒前判若兩人:“二十,你也太可愛了,媽咪這就給你下單八十個罐罐……”
小韫仰着腦袋問:“什麼是罐罐?”
施嘉意說:“貓咪的零食。”
“貓咪也吃零食?”
“貓咪也有自己喜歡的零食,二十就喜歡幹柴雞胸。”
小韫的視線回到屏幕上:“小韫也喜歡零食,小韫和二十一樣!”
她像是發現自己和大貓之間的共同點,全然顧不得這大貓究竟吃不吃小孩,拍着手說:“我要去嘉意姐姐家玩兒!”
院子笑聲一片,等孩子的注意力被屋裡玩數獨的陸叔叔吸引,施嘉意放走她,和汪以禮掰扯幾句,在對方冷酷的一句“挂了”中結束視頻通話。
退出兩人的聊天框,施嘉意上下滑動最近聊天,扒拉一圈後發現某個好久不見的名字。
「Eve」
施嘉意點開聊天頁面,兩人最後的話題還停留在施嘉意去年出國前,施嘉意垂着眼簾,略微思索後給對面發去簡短的招呼。
「十一:最近怎麼沒人影了?工作很忙嗎?」
也許是覺得這樣的問候沒有人情味,施嘉意又加了幾句。
「十一:我和之前說的帥哥同桌在一起了,求别打(可憐.JPG」
「十一:我承認我是個膚淺的女人,還是那句話,丈夫的美貌,妻子的榮耀!!好吧,雖然也還沒到那一步……」
「十一:你什麼時候不忙了,我們一起約個飯。我們仨!我請客。」
見沒有回音,施嘉意又等了三分鐘,最終在小韫的一聲“嘉意姐姐”中回神,手指一動,熄了屏。
Eve對施嘉意來說,地位僅次于簡文心一衆的好姐妹。
他,也可能是她,沒有向施嘉意明确透露性别,施嘉意有時覺得ta是男生,從施嘉意做攝影博主開始,ta的建議向來犀利,完全商業化的思維讓施嘉意甘拜下風。
偶爾,施嘉意也會覺得ta是女孩,文字能傳遞一個人為人處世的态度,人們也同樣可以通過文字窺探一個人思想的深度。
Eve的字裡行間有藏不住的溫柔。
那樣似山間晨霧般的溫柔,施嘉意隻在一個半男生身上見過。
一個是陸垣也。
半個是Eve,畢竟她也不确定對方是男是女,也不好用寵物的它,隻能暫且将ta歸為“半個”男人,或者,“半個”女人。
也許是最近忙着生活。
施嘉意這樣想着,走近門口撈起了等待的小韫,小韫被她逗得像條魚,在她的懷裡撲騰。
施嘉意享受這樣的安甯和幸福,她喜歡“家”的感覺。
陸瑾招呼她吃草莓,笑着說:“明天就是春苗節,小韫歸她爺爺管,你讓阿垣帶你上廟裡走走……”
桌上草莓個個飽滿鮮紅,陸垣也就近拿了個底盤圓潤的遞給她:“明天我喊你。”
施嘉意問:“簡文心呢?最近總不見人。”
陸垣也:“估計是在忙縣裡的事情。”
施嘉意挑眉:“縣裡?”
“嗯,之前的貪官下場了,她最近應該在做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