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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紅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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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眉,露出不屑的笑:“要是今天我坐一坐這石頭墩子,明天風平縣就會從地圖上消失,那我倒會考慮考慮不坐……除此之外,一概不作考慮!”

她一把将孩子拉到寬敞的石墩子上:“你看,這石頭頂上還有棵樹,坐着是不是不燙屁股?”

被猛地一拉,陸聞安屁股落在石頭上,她愣了兩秒,木然回答:“……還真是。”

施嘉意捂嘴偷笑:“要是坐一坐石墩子就有人要倒黴,那這人的确挺倒黴的。”

三人挨着坐,陸垣也和小孩坐兩邊,施嘉意坐中間。

她一靠近陸垣也就骨頭發軟,幹脆丢了力氣,懶洋洋地倚着他的胳膊。

現在知道了陸骁的禮物,一行人需要做的事情隻有等待。

施嘉意瞄了眼正襟危坐的小孩,一伸手,使了點力氣把小孩攬進自己懷裡,一大一小就這麼挨着陸垣也。

施嘉意說:“這樣靠着更舒服。”

陸聞安不否認。

突然,小孩拱了拱鼻子,說:“你聞上去香香的……不對,你好香诶……”

“你好香”三個字入腦,施嘉意猛地想起某人學生時代的詭異行徑。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壞笑:“我以前讀書的時候,也有人說過我身上很香。”

陸聞安擡起腦袋,圓溜溜的眼睛像兩顆水靈葡萄,它們好奇地盯着她:“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

施嘉意慢悠悠地回她:“嗯。當時算是我的好朋友。”

“那現在呢?你們還有聯系嗎?”陸聞安聞着她的味道,整個人都放松不少,“聽說很多人長大以後,就沒有好朋友了。”

施嘉意想了想,正考慮該用哪個版本回答,隔壁一直不作聲的男人忽然開口:“現在變成她的男朋友了,以後我們還會結婚。”

陸聞安瞪大眼睛,嘩啦一下從石墩子上起身:“真的嗎?!”

陸垣也問:“真的。”

陸聞安又轉向施嘉意,像是隻相信她的親口肯定:“真的嗎,姐姐?”

喧嚣風聲漸止,頭頂沙沙作響的樹葉也舒緩了節奏,周圍的一切都悄然安甯。

被兩雙眼睛盯着,施嘉意作驚恐狀:“你們這是幹什麼?這是什麼很關鍵的問題嗎?”

陸聞安年紀小,說話卻像個小大人:“當然關鍵呀!我覺得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隻要你有一點點猶豫,就能随時撤退。”

大概是覺得真誠又直白的童言可愛,陸垣也沉聲笑了一下:“你對我的未婚妻說什麼呢?”

兩人談話間,施嘉意垂下眼眸。

「我們以後會結婚。」

「真的嗎?」

真的嗎。

這三個字,施嘉意比任何人都想問自己。真的要和身邊的這個男人結婚嗎?他真的會是對的人嗎?雖然他現在深深愛着自己,自己也深深地愛着對方,可他真的不會出軌吧?

——精神出軌也不行。

她心裡冷哼一聲,綠帽子哪還分深淺?

想到這兒,她癟了癟嘴巴,仰頭看向頭頂的樹冠。

陽光透過一樹的枝繁葉茂漏下光影,這樣溫熱但不至于悶汗的季節,讓她想起了汪以美的眼淚。

明明是北臨最幹燥的季節,汪以美卻含着淚,帶走了眼睛哭得發澀的施嘉意。那一年,她們的身上都泛着潮意。

或者說,汪以美離婚後的一連幾年裡,施嘉意站在大太陽底下仰着腦袋,也感受不到陽光溫度。

她是塊梅雨季不幸的木頭,在陽光照顧不到的角落獨自衰敗,她的外殼被油漆裹了鮮亮的顔色,内裡卻散發着腐朽的氣息。

連情愛都不知道為何物的年紀,施嘉意第一次感受到婚姻的“威力”。十來歲出頭的年紀,施嘉意覺得婚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婚姻讓一個以工作為重心的妻子被兩家人唠叨,讓,讓一個本處于“天真”年紀的孩子被迫成長。

她,她們,除了身份角色不同,無一不是可憐婚姻的受害者。

提起婚姻,陳年的酸痛再次從她的胃裡盡數湧上,她平靜地坐着,喉嚨和舌頭連接的地方卻像是被高濃度的酸腐蝕。

再次,她下意識地想退縮。

“看來你的問題吓到了我的未婚妻。”

陸垣也眼角含笑,牽起施嘉意的手,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樹上的蟬鳴與耳鼓相撞,施嘉意瞳孔一顫,擡眼看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半個詞。

他的聲音,手心的溫度,以及每當施嘉意表現出退縮時都會明确表示“是我做得還不夠好”的安撫性眼神,都像是在對施嘉意說——

沒關系,我們慢慢來。

陸聞安稚嫩的聲音還在她的耳邊盤旋。

施嘉意問自己,真的嗎?真的會有以後嗎?

可沒來由地,她突然覺得這真是個可笑的問題,他們明明滾燙至誠地相愛着,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倒像是把這份真心當成玩笑。

最終,她想,管它呢!以後是幸福還是麻木,是白頭偕老還是一地雞毛,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至少這一刻,他們望着彼此,眼底隻有彼此的倒影。

石墩子一圈樹影婆娑,施嘉意伸手在自己的領口掏了掏,拎出半條鉑金細鍊,鍊子底端垂着一枚同色系的素戒,她笑着說:“你陸叔叔說的是真的。這是我們的訂婚戒指,我怕丢了,就一直挂在脖子上。”

陸聞安視線一轉,男人手上戴着同款戒指。

施嘉意解釋說:“他心細,不會丢。我不行,所以找了根項鍊串起來。”

得到施嘉意的肯定後,空氣裡的某些成分驟變,置身其間,人都變得舒快明亮。

陸聞安龇着牙齒笑:“姐姐,你們以後肯定會很幸福。”

“你才多大,就知道這些了?”

“……我不小了!”

幾人又挨着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晃眼,施嘉意的表針轉了兩圈,五點了。

傍晚江風又起,吹得人頭發亂飛,施嘉意抓着張牙舞爪的劉海,擡眼看了看天:“今天還真是個好天氣。”

陸聞安說:“歪打正着。”

三人步行至橋上,陽光還是金燦燦的光暈,施嘉意說:“你的朋友現在還在我們身邊嗎?”

陸聞安說:“嗯。一直抓着我的衣角呢。”

施嘉意說:“和我們說說你的朋友吧。”

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講起,陸聞安挑了個不那麼無聊的角度切入:“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沒人會不喜歡聰明的孩子。

雙手懶懶地搭在欄杆上,微熱的溫度讓施嘉意的手心有些汗津津,她說:“你也很聰明啊。”

陸聞安搖了搖頭:“也許這并不是我需要的品質。”

施嘉意微不可察地皺眉:“為什麼這樣說?”

陸聞安:“我們這裡的女孩過了十八歲就會有人陸續上門說媒,二十歲結婚對我們來說再正常不過……這裡的女孩不需要聰明,也不需要漂亮的成績單。她們隻需要有一個會生孩子的肚子,有一雙能割麥子的手,有一張能在大街上吆喝賣東西的嘴巴。”

“我們和城裡的孩子不一樣……”陸聞安望着滔滔江水,扯了扯嘴角,“我有時候……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坐在教室裡的意義是什麼。如果我最終的歸宿就是找一個适齡的男人嫁了,那我為什麼還要讀書,為什麼還要學習認字?”

她喃喃說:“文字……文字帶給我的,好像隻有痛苦。”

腳下是湍急的水流,女孩的話音被風聲和激蕩的水流聲沖散,三人都沉默了許久。

最後,施嘉意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将孩子往自己站的地方攬了攬:“也許……并不是因為看見了文字所以才感到痛苦,而是因為這裡——”

她擡手,指指自己的腦袋:“而是因為這裡感受到了痛苦所以才和文字有了共鳴。你的大腦被文字啟蒙,懂得了公平、尊重、自由和愛。你痛苦,也許是你的大腦發現未來還有其他選擇,但你卻還沒有改變當下的力量。”

陸聞安輕聲重複她的話:“……因為我看見了既定的苦難,卻無法擁有改變的力量,所以我才感到痛苦。”

江風揚起她們的發絲,施嘉意扭頭,看向她稚嫩卻透着迷茫的臉蛋,她說:“關于為什麼要讀書,為什麼要學習認字的理由,我想我可以給你一個答案。但每個人對這問題的看法和答案都不同,我說的也隻是我個人的觀點……”

陸聞安側身,兩人的眼睛直直相對:“你喜歡讀書嗎?”

施嘉意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施嘉意搖了搖頭:“如果你是指坐在教室裡低頭刷試卷,那我也許并不是個愛讀書的好學生。”

陸聞安似乎不相信:“聽老師們說,你是國内很牛的大學畢業的學生……”

施嘉意沒否認:“那時候我和你一樣,找不到一點意義的讀書生活,但我還是堅持下來了。”

“并且,我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慶幸。十七歲時我找不到讀書的意義,二十七的我站在這裡,發現讀書的意義就是為了讓自己在該死的命運面前有選擇。”

“有選擇?”

“對,就是有選擇。小時候努力讀書,長大了努力賺錢,我過着這樣的生活。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好成績和好工作,它們是我選擇未來生活的基礎……如果一個人想活得稍微舒坦些,除了降低對未來的期望,還有另一條路。”

“什麼路?”

“拼勁全力,絕不放棄自主選擇權的路。”

施嘉意看着她濕漉漉的眼睛,這樣的眼神她在鏡中見過太多回:“你和我……”

她的嗓音有些哽咽:“我們有着相似卻不相同的經曆,我想在某種程度上,我應該是懂你的……就像我懂不肯放棄卻等不來黎明的迫切和焦躁,回家前還要花三分鐘站在門口做心理建設,在夜裡思考父母的責罵究竟是找不到正确表達方式的愛,還是無處宣洩的恨……我想,我們……”

施嘉意咬着唇,眼裡泛着朦胧的淚光:“我想和你說,陸聞安,你要好好讀書,要去大城市。在這裡,二十歲出頭的你可能是受困于家庭和鄉俗的待嫁女兒,可在大城市,她們隻會誇你年輕又有抱負,一個人敢背井離鄉闖蕩江湖。”

“……我在文吉小學設立了一門獎學金。就像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幸福一樣,我也想告訴你,你的未來也一定會幸福的。”

“可是……”陸聞安咬着下唇,有些不安,“可是媽媽她……”

施嘉意太知道她的下一句會說什麼,她抓着她的肩膀:“你是你,媽媽是媽媽。”

她的眼睛亮着光:“為什麼人這輩子需要一直顧及别人的感受?你才幾歲,就要跌跌撞撞地學着顧及媽媽的感受,以後長大了,不得顧及更多人的感受?這個世界上審判女孩子的聲音太多了——”

“豐腴的身材說是太胖,真瘦出纖薄的背又被說太瘦;不結婚不生孩子專心工作要被說對不起前面的十八代祖宗,再往上升高度還能落個阻礙人類延續千秋百代的罪名,結了婚生了孩子呢,也要被說為什麼不趕緊去找個工作補貼家用;在職場公開争取權力和地位被說太強勢,在家做個家庭主婦又被說不夠有野心——”

“隻要不合一些人的心意,我們連呼吸都是錯的。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還要在意那些苛責我們的人的看法?”

施嘉意的話音剛落,遠處淺金的光暈便随着流雲,漸漸幻化為一輪深沉的紅。

蜿蜒的江河一路向北,與玫瑰金的天際相銜,江水兩岸孕育着一片又一片的村落,浩蕩開闊的江面,時而飛過零星幾隻歸巢江雁。

江潮翻湧,低沉轟響如悶雷,疾風飒飒,胡亂地吹着施嘉意額前的碎發。

她緊緊扣着陸聞安的肩,目光如炬,她急切的語氣不知是在對眼前的人,還是過往的自己說:“任何人都不能阻礙你選擇自己的未來。我是說……”

“任何人。”

陸聞安愣愣地望着她,宛若被她離經叛道的話語駭住。

身後久久不語的男孩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頭,看見他露出一副“我就說她不一樣”的勝利表情:“從現在開始,你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他歪着腦袋,露出陸聞安記憶裡熟悉的笑容:“恭喜你,陸聞安。”

陸聞安望着他,表情像是畢業季送别好友,略顯怅然。她說:“你要消失了。”

“是的。”男孩無所謂地笑笑,“在那之前,我還能祝你生日快樂。”

他笑得如瑰色霞光,揉不開渾然一體的溫柔:“祝你生日快樂,陸聞安。”

“祝我們友誼長存,祝你前程似山水,滔滔岌岌風水起。”

腦海閃過那頁夾着書簽的古詩,陸聞安低聲罵了一句:“我說過,我讨厭文绉绉的東西……”

漫天霞光浸染了威武肅穆的長橋,衣角一輕,陸聞安回頭,平坦的橋面被染得通紅,留下三道被拉得細長的影子。

江風卷起浪潮,遠處山黛綿延,紅陽半懸。

“生日快樂,陸聞安。”男孩的聲音似是一道呢喃,在她的身後随風消散。

“從現在起,你可以做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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