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很近,但物是人非。
記憶退回到十六歲的顧渝緊鎖着眉頭,看着熟悉的筆迹和極度陌生的文字,呼吸不自知地加重幾分。
他談戀愛了?
跟一個男孩?
還這麼膩歪?
甚至寫了一本少男懷春的戀愛腦日記出來。
顧渝閉了閉眼睛,臉色青白交錯:不對,這不可能,這是假的,這是造謠。
而此時,太陽緩緩移過玻璃窗,風揚起樹葉,有一瞬間光芒劃過他瞳孔,他頭一重,記憶碎片突兀地在他腦子裡閃現。
是很短的一段記憶,大約隻有幾秒鐘,畫面裡是一個留着寸頭的、皮膚白皙的男孩躺在床上,他臉上有些傷,緊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而他俯身,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顧渝一下懵了。
*
醫生告訴顧渝,他腦子裡的血塊是失憶的病竈,有可能明天就突然想起來,也有可能這輩子也想不起來,還勸他出院之後多接觸一下以前感情比較深的人和物,刺激記憶有助于恢複。
他不死心的問醫生:“那有沒有可能導緻我幻想出什麼以前沒發生過的事情。”
醫生說:“這也是有可能的,你想起來什麼了?”
顧渝無論如何都難以啟齒,醫生也不勉強,提了個建議給他:“這種情況的話,如果有條件,可以找一下你以前認識的人去求證或者提供一些信息給你,這樣比較容易分辨出是記憶還是不存在的幻想。”
“顧渝,”當天下午,一個妝容精緻的俊俏男人提着行李箱一把推開顧渝的病房門,“我飛回來看你了!”
他把行李箱甩到牆上,墨鏡一摘,馬丁靴梆梆作響,倒在顧渝的病床前擠出幾滴眼淚來:“親愛的,聽說你失憶了……”
顧渝淡淡打斷他:“李辛奇,我隻是失去了近兩年的記憶,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前兩天還見過面,上的是科學課。怎麼,在我失憶的期間,我們關系突飛猛進了?”
李辛奇讪讪一笑:“那你早說啊。”
顧渝和李辛奇之前同屬奉甯某國際學校初中部,一個啞巴,一個喇叭。朋友們受不了李辛奇一張嘴停不下來,李辛奇苦于自己口才無處施展,而後在SEL的選修課上認識了顧渝之後,終于為他的才華找到了伯樂。
無論他說什麼,顧渝都是淡淡地,不回答他,但是同樣也不拒絕他,他本以為顧渝根本沒在聽他講話,隻是有一天他口若懸河不停輸出的時候,顧渝突然皺了皺眉說:“這個話題你說過四遍了。”他這才發現顧渝竟然真的有聽進去他說的那些廢話。
他大為感動,狗皮膏藥似的每天纏着顧渝,一來二去,兩個人也算熟稔起來。
“你可以把這兩年的事情跟我講一下嗎,”顧渝捏了捏眉頭,“我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李辛奇一拍大腿,他早就想說:“你确實太不對勁了!你知不知道,你初中畢業沒出國,去讀奉甯的公立中學了。”
“對了,你還跟你爸出櫃了。”
顧渝動作一頓,不可思議地看向李辛奇:“你說什麼?”
“具體我也不了解,”李辛奇擺擺手,“因為我去漂亮國讀書之後你就不經常跟我聯系了,我也不知道你具體在忙些什麼。”
顧渝完全無法相信:“我出櫃了?為什麼?”
“嘶,這個嘛,”李辛奇面露為難之色,“我不知道好不好說啊。”
顧渝察覺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
果真,李辛奇接着道:“你說你對一個男的一見鐘情,為了他要去奉甯那個公立學校。你好像被那男的下蠱似的,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我說什麼你都不聽。”
顧渝隻覺得這一切太過荒謬,但這份荒謬竟然還是現實:“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
“啊?”
顧渝重複:“那個男孩叫什麼名字。”
“我想想啊,你好像真的跟我說過,嘶,叫什麼來着……”
顧渝一動不動,李辛奇“啊”了一聲:“姓唐,叫什麼,唐松?”
“然後呢?”
“什麼然後?”
顧渝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我們……現在到什麼地步了。”
“這個啊,”李辛奇看了耳根通紅的顧渝一眼,微笑道,“去年年末……聖誕節的時候吧,我聽你說過一次,你們應該是在一起了,好像感情,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