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博明和顧渝其實沒什麼私人恩怨，隻是以前他每次去找唐松出去耍，唐松不是在寫檢讨就是在掃操場，而罪魁禍首就在旁邊門神一樣盯着唐松，那眼神帶着一股說不上來的意味，怎麼看怎麼别扭。

他對顧渝沒什麼好印象，邏輯很簡單，他視唐松為自己人，那自己人的敵人就是肯定就是他的敵人。

其他人都走光了，教室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項博明抱臂問他：“有事？”

顧渝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剛才對答案已經耽誤了一點時間，他還要回家做飯，然後和唐松騎車去RUST，時間緊迫，因此單刀直入道：“你對我有意見。”

項博明被顧渝的直球吓了一跳，但還是梗着脖子說：“怎麼，你要幹啥？”

顧渝搖搖頭：“我想知道，是我做了什麼嗎？”

項博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什麼，你是真心問出這個問題的嗎？”

想來項博明還不知道他失憶的事情，顧渝幹脆順水推舟：“是因為唐松吧。”

“知道你還問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坑他這麼多次，現在竟然說自己不知道？”

顧渝又點點頭：“嗯，他不告訴我。”

項博明平時活得跟個山頂洞人一樣，從來不水群不八卦，也不知道顧渝太多的事情，聽到顧渝這麼說，他瞬間變成了苦瓜臉。

一邊想着顧渝以前真是絲毫沒把他們哥倆放在眼裡，做了這麼多事竟然毫無罪惡感，還想跑來裝什麼幡然悔悟的人設；一邊想着他好兄弟未免也太豁達，為了不耽誤顧渝學習，恩怨說放下就能放下。

隻是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決定出一把頭，把一直以來的苦水都倒一倒，隻不過捎帶了一點添油加醋的個人色彩。

“你還記不記得，高一那年，你進學生會的第一天，我和松子去取校服的時候，你就拿着個小本子一直盯着他記來記去，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去小賣部你也盯，上廁所你都不放過，不是，就算我們松子氣質上是有點痞，沒事閑得時候又喜歡喜歡揮舞揮舞拳腳，但是他隻是普通的走路，不至于被你當犯罪嫌疑人一樣盯着吧。”

顧渝忽然想到日記裡寫的【今天發校服了，為了展示新校服一整天我都在他身邊打轉，他害羞了，我男朋友真可愛。】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還剛談戀愛，項博明會誤會，也是情理之中。

“還有一次，他把你叫去學校後面的小巷子，說要進行一場男人之間的戰鬥，回來的時候臉都黑了，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他也不說。”

小巷子？這又和日記裡的内容不謀而合：

【他今天下午邀請我明晚去學校後面小巷子，激動死了，第一次在學校約會，偷偷摸摸真刺激。】

【他生我氣了，軟綿綿的拳頭輕輕打在我胸口，可愛可愛。真想把他摁在牆上，狠狠親他，可是他不讓我在學校這麼做。】

——想必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佯裝打架的名義在沒人的地方偷偷談戀愛了。

“最可惡的是，”項博明義憤填膺，越說越起勁，“他不過是在學校裡賺點外快，你居然叫老師讓他掃半年操場，那個操場那麼大，他一個人诶——不過松子足智多謀，他讓你看着他掃，這也算是和他一起受罰了。”

【每天都和他一起在操場上約會，偶爾一個眼神相交，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喜歡，我不說，他不說，誰也不知道我們相愛的事。】

——他為了和我多呆一會，竟然甯願去掃半年的操場。

“你不覺得你對他的監視簡直是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地步嗎？就算打架不對，但松子哪次不是為了幫别人，你問都不問就定他的罪，出口奚落他，動不動就行使你那點權利讓他寫檢讨，他每次都很難熬的好嗎！”

顧渝聽完，一動不動了。

都對得上。結合着那本日記的内容，過去的一切已經十分清晰明了。

大約就是他對唐松一見鐘情，進了這所學校以後死纏爛打之後終于把人追到手，但唐松為了保護他的形象，假裝和他做死對頭，并且一直在不停地讓步和犧牲.

他不喜歡唐松打架，不喜歡他和别人玩，因此對他的控制欲變本加厲，結局就是唐松再也不堪忍受這一切……

顧渝讷讷道：“我竟然對他做了這麼多過分的事情。”

這全都是他的錯，是他太不懂得珍惜。

他真是，太壞了。

想必唐松就是在這一樁一件的委屈與妥協中，累計足夠失望，然後徹底跟這份失敗的感情割席。

所以再見面時他才會是那個态度，再也不想承認一切和以前有關的事情，也不想再見到他了。

然而，唐松忍心看他流落街頭，竟然還願意不計前嫌，和他做朋友。

他好善良。

饒是項博明這種鈍感力極強的人，都感受到了顧渝的低落情緒，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顧渝這副模樣，心裡咯噔一聲。

我說過頭了？

這小子不會突然良心發現，但是一下子發現過剩，然後一蹶不振了吧？

“那啥，”項博明後知後覺，找補起來，“你也不用太自責，畢竟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松子他早就不怨你了，上次他還說怕耽誤你學習讓我不要招惹你之類的呢。反正你知道錯就好……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不，是我錯了，我對他真是太不好了。”

可顧渝早已聽不下去任何話了，猛然觸碰到過去的真相，他和唐松相遇以來一切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事情在今天終于找到了答案，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顧渝茫然無措，失魂落魄地走了，隻剩下項博明在後面無助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