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裙擺滑過台階,将階上的竹葉帶落下去,她伸出手,纖細白皙的手指将他的手從劍上掰開,卻沒有着急離去,若即若離地停在他的指尖。
她的手指很軟,帶着一點溫涼涼的熱意,像一塊柔軟的絲綢。
燕徹的耳垂噌地染上紅雲,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想抽出手,卻貪戀她手指的溫度。
他就這麼忐忑不安地站着,聽從她或溫柔,或冷漠的發落。
“怎麼了,臉這樣紅,一句話也不說?”胥蘭璀蹙着眉,正想觸碰他的額頭,卻被他輕巧地躲開了:“天有些熱,多謝師姐關心。”
胥蘭璀頓了頓,收回伸出的手:“你不喜歡熱鬧。”這是句陳述句,她說得那樣笃定,絲毫沒有半點猶豫。
圍着她的人被她三言兩語,不留痕迹地打發走了,有說有笑地都跑遠了。
燕徹輕輕抿了抿唇:“師姐………喜歡嗎?”胥蘭璀沒有回答,兩人并肩而行,緩緩地向山下走去:“沒有什麼喜不喜歡,覺得可愛,就忍得了。”
若是太吵太鬧,就算趙升之來了她也會冷着臉說不可愛。
燕徹忽然笑了起來:“師姐待他們如師如長,十分親厚。”胥蘭璀微微歪頭,隐約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怪怪的。
燕徹看着她,總感覺她歪頭的小動作像一隻貓,傲慢,冷靜,強大,卻時不時露出幾分柔軟。
燕徹勾了勾唇,不着痕迹地移開眼睛:“師姐。”胥蘭璀發出一聲輕輕的鼻音,示意她有在聽,無聲地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燕徹手指緩緩合攏,聲音很輕:“師姐今日………風姿綽約。”
胥蘭璀的臉頰霎地紅了,淡淡的染上桃花色,可不一會兒,又冷了下來。“花言巧語。”她緩緩開口,又挂上了冷清的面具。
——————
山下熱鬧喧嘩,人頭攢動,來往行人熙熙攘攘,坊市間到處張燈結彩,時不時有賣藝人在街邊賣藝,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甯陵山位處宣陵邊緣,轄下的幾個鎮子雖然不大,卻十分繁華。
從這兒到宣陵城内還有些許距離,但勝在方便,所以山中弟子們平日多在這幾個地方閑逛。
胥蘭璀有意盯着燕徹,沒太多心思玩樂,趙升之纏着她,時不時拉她去看打鐵、糖人、歌舞。
她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幾句,也怕他不盡興,便從芥子囊中拿了些銀錢給他:“自己去玩罷,緊跟着大家,不要走丢了。”
趙升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接過,胥蘭璀的心又軟了幾分,又拿了些靈石放在他手上:“你們幾個該花花,不夠再說。”
趙升之應了幾聲,便被遊魚一般在人群中鑽來鑽去的姜彥捉走了。
她和師無愁約好了在青梅巷的一處茶樓見面,便穿過人群,朝青梅巷走去。
燕徹抱着長劍棄塵,神色淡淡的,也沒有鬧着要走,胥蘭璀有些好奇,多看了他兩眼。
日光正盛,燕徹白皙如玉的肌膚在陽光下更顯得剔透,長而濃密的鴉羽垂下來,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他被她盯了半刻,有些不自在,抿了抿淡紅色的唇瓣,欲言又止地擡眼去看她。
胥蘭璀挑了挑眉:“怎麼,你竟然樂意跟着我?”燕徹眉心微蹙:“師姐沒有吩咐,燕徹不敢離開。”
她心中冷哼一聲,背着手,靜靜地望着他,他此刻這般乖巧聽話,哪能看出他五年後是那個難纏難惹的雲中君?
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落在他身上,燕徹有些坐立不安,隻能挺直着腰杆,有些僵硬地抱着手裡的佩劍。
他的大腦飛速地運轉着,不停地思索自己到底是哪裡惹了她不悅。
他微微垂眸,看了看身上淡藍色的水雲紋收腰春衫,袖口和衣擺都幹淨整潔,是他新裁的,來時他在銅鏡前來來回回地檢查了數遍,絕不會有半分失儀。
兩人無聲地相對而站,胥蘭璀的眼神愈發灼熱,燕徹呼吸有些發顫,隻能緊緊地抓着棄塵。
終于,他忍不住開口,聲音很輕:“師姐……你别看了……”
胥蘭璀輕快地笑了兩聲,他難堪地閉上眼睛,恨不得原地消失,過了半晌,她才說:“燕庭蘭,你的臉,我還看不得了麼?”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女子嬌媚動人的呼喚聲,如同清澈的銀鈴般悅耳動聽:“少主,燕師弟!這兒!”
胥蘭璀神色一滞,不敢置信地轉過頭,該躲的還是躲不掉。
聞雪幕一襲鵝黃色廣袖輕衣,正站在師無愁身旁,笑吟吟,嬌滴滴,如影随形地望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