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渝請了一上午的假。
第四節課鈴聲敲響,教學樓大部隊傾巢而出,奔向食堂搶飯。易圓圓磨磨蹭蹭地從教室後門跑出去,追上地中海:“老班,渝姐今天為什麼請假啦?”
“你們倆不是連體嬰嗎?她為什麼請假你不知道?”
“這回真不知道。”
“……她家裡有事。”地中海臉色微沉。
“那她什麼時候來?”
“問問問,你是班主任我是班主任,我批的假還給跟你彙報?有瞎打聽工夫快去吃飯,吃完回來做午間小測!”地中海吹胡子瞪眼地訓完就走。
易圓圓委屈地癟癟嘴。
一扭頭,突然發現半天沒見的人靠在樓梯間的牆壁上,沒穿校服裙,也沒穿那些标新立異的服裝,隻穿了一件深色t恤和黑褲,戴着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隐約窺見一雙泛白的唇。
轉手機的指節也呈現病态的白色。
“渝姐你來了,我剛還問老班你啥時候返校呢。”易圓圓高興地小跑過去,“你臉色好差,感冒了嗎?”
沈不渝捂着腰,易圓圓看她的動作,了然地“哦”一聲:“大姨媽來了是吧?我也這樣,每次姨媽期的前兩天疼得臉煞白煞白,整個人渾身乏力,走路都困難。”
沈不渝“嗯”一聲。
“我扶你。”易圓圓架起沈不渝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慢慢走進教室。
沈不渝把書包塞座位裡,坐在凳子上休息,觑了眼時鐘:“吃飯沒?”
易圓圓驚醒般拍了下腦袋:“忘了。”
“快去吧,我在家吃了來的。”
“好,那我吃飯去啦。”易圓圓撈過飯卡飛奔下樓。
過了會兒,沈不渝也下了樓,去了教師辦公樓的一層監控室。
操場的攝像頭壞了,醫務室又是監控死角,二者都沒法直接查看是誰在背地裡對付林西。沈不渝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看二者附近地方的監控,在林西摔下樓梯和林西被鎖廁所的時間段裡,背後搗鬼的人一定出現過,而且不止出現一次,更甚至ta一直都在。
想法是不錯,實施起來有點困難。
首先得搞定監控室的保安。
沈不渝在筒子樓過得這兩年,熟知江湖一套,求人辦事要客氣。
女人誇她美貌,男人誇他事業,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就遞給他一支好煙,但她兜裡隻有十幾塊的雜牌貨。沈不渝厚着臉皮去了小賣部,補足差價,找上回的大業換了一包軟中華。
值班的瘦子保安抽出一根夾在耳朵上。
沈不渝很會來事地直接把一包都塞進他口袋,保安愣了下,擠了擠笑臉:“同學有什麼事?”
“我錢包丢了,想查查監控,”沈不渝面相乖順,“叔,可以嗎?”
乖學生比混不吝能更快拿到通行證,保安爽快地打開監控:“行,最近一周的監控都還在,你要看哪個時間段哪個地點,我幫你調。”
沈不渝說了時間和地點,如她所料,保安為難地解釋一個監控壞了,另一個是死角。她大度地說沒關系,看看周邊的監控也行,保安就喜歡這樣不刁難人還會來事的學生,陪沈不渝看了一個中午的監控。
一個小時過去,沈不渝發現一個眼熟的面孔。
陳欣悅。
林西的同班同學兼好朋友。
從監控室出來後,沈不渝回了藝術生的教學樓,剛走到樓下,手機響個不停,是易圓圓發來的幾條語音。
沈不渝摁大音量,話筒外放:“渝姐,你去哪兒了?老班說今天中午要做午休小測。”
“你姨媽還疼嗎?”
“剛才忘跟你說,我最近淘到一個超薄的衛生巾,清爽透氣,夏天用一點都不悶,你要的話我發鍊接給你。”
沈不渝回她“馬上回來”,消息發送成功,腰腹的傷口也倏地一疼,傷口劃得深,一時半會還沒結痂,夏天悶熱又容易出汗,汗珠滴落在傷口像是撒了鹽,疼得猝不及防。
她扶着牆壁蹲下。
緩過那陣尖銳的疼痛,沈不渝額頭滲出汗珠,随意用手背抹掉,站起身又變成銅皮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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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夏天酷愛降雨。
晌午的天晴空萬裡,到了下午就烏雲陣陣,悶雷滾滾。
因為有降雨的勢頭,下午七八節體育課提前結束。今天是周五,七八節也是最後兩節課,提前下課就代表提前放學,不少學生收拾好東西提前出校,迎接兩天的周末假期。
易圓圓周末回老家,也提前走了,教室裡陸陸續續地有學生出門,等到最後的半小時,隻剩下了沈不渝一個人。
中午為了查監控,耽誤了做小測,地中海要她在放學前補完。
計算到最後一道題,不知道是哪裡出錯,答案算出來是個負數,沈不渝啧一聲,耐心耗盡。
教室後門倏地被扣響,很輕的“噔噔”聲,有一種怕打擾别人的禮貌在裡頭。
一股清冽的海鹽味勢不可擋地飄了進來。
“沈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