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空氣中還殘留着酷暑的熱氣。教室裡的風扇吱呀吱呀地吹,一眼望去,大家都穿着黑白色的夏季校服。
這節是生物課,長篇大論的文字闡釋和實驗背景聽得人昏昏欲睡。生物老師用力拍了拍講台,試圖喚醒那些頭都快掉到桌子上的學生們。
勉強有點效果,學生們瞬間驚醒,但很快困意又席卷而來,一顆顆腦袋又一頓一頓地點頭。
溫槐序把自己之前的生物筆記過了一遍,距離下課還有五分鐘的時候,她翻開草稿紙,憑借着記憶大緻畫出了學校平面圖。
畫完她又在标注“校醫室”的三個字上面打了個圈,确認好從高二教學樓到校醫室的路線後,她收起筆,從書包裡摸出一張二十的現金。
下課鈴準時打響,生物老師看大家這幅困倦樣也沒拖堂,夾着教案就走了。
溫槐序看了眼旁邊趴着的簡司年,不知道他睡沒睡着。本着不打擾同學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繞過男生的後背,從後排擦身出來。
三中的學校面積還挺大的,幾棟教學樓有序地排列着。她走到“行政樓”三個金色大字的樓前,按着牆外張貼的樓層分布指南找到了一樓的校醫室。
拿完藥出來,外面的陽光還有點刺眼。
溫槐序往高二教學樓走,走到四樓走廊時就看見她的靠窗位置支出顆黑色腦袋,一晃一晃的。
“王太那個傻比,不行,我們放學去幹他!”聲音有點激動,又是一個替簡司年打抱不平的人。
溫槐序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聽着那個猴瘦的男生越說越激動。
等發表完心中所想,猴瘦的男生才去瞥見旁邊站了有一會兒的溫槐序。
他驚覺自己正在坐的是别人的位置,連忙起身,态度十八彎地道了個歉:“抱歉啊,剛剛坐了你的位置。”
溫槐序搖頭示意沒關系,順着他讓出的位置坐了下來。
“就這麼說定了。我,洋洋和你。”路轶一隻手比劃着,當即拍闆,“放學後再去揍那幫孫子一頓。”
簡司年卷起手邊的白紙打了下他的手,語氣懶散:“有完沒完?”
路轶捂心作失望狀:“你居然……”
被叫做“洋洋”的男生也靠過來,半個身子貼在簡司年桌上,斜眼望着他:“你居然……”
“兩個神經病。”前排的談研熙都看不下去了,一句話點評道。
簡司年再次豎起大拇指,贊同她的說法:“一針見血。”
路轶:“嘤。”
劉洋洋:“嘤嘤嘤。”
要不說二貨歡樂多呢。沒人注意的地方,溫槐序悄悄彎了彎嘴角。
劉洋洋還想死纏爛打一番,無奈上課鈴打斷了他的施法。他在九班,跟他們一層樓卻無緣一個班。
他最後和路轶碰了個拳,順手又從簡司年桌上順走了那張白紙——自己去買哪有順來得快,下節課的數學課有草稿紙了。
簡司年倒沒說什麼,從桌肚裡随便抽出本課本就要墊着繼續睡。
還沒來得及趴下,旁邊人推過來一盒什麼東西。
防水創可貼。
他倒頭的動作一滞,挑眉表示疑惑,心裡更多還是刺刺的。
幾面之緣的同學而已,還專門跑一趟校醫室給自己買創可貼,她什麼意思?
被溫槐序這一出整得有點煩躁,他揉了揉眉心準備把創可貼推回去,下一秒,一張字條出現在他桌上。
“我暈血。”
簡司年:“?”
他手裡的動作停了,拿起那張字條翻來覆去看了個遍,确定她寫的是“我暈血”這三個字。
不可思議,不敢置信。
微微思索一陣,他拆開那盒創可貼,從裡面單獨撕了一張出來。
“借下鏡子。”簡司年支出隻手。談研熙正忙着臨時抱佛腳記單詞呢,沒怎麼在意就順手給了他。
借着鏡子,他挑了塊看着比較誇張的血痕貼下去。至于其他淺點的痕迹,他覺得沒什麼貼的必要的了,真貼起來也跟帶假面沒什區别。
貼完他把剩下的一盒遞過去。
溫槐序沒接。
這節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打鈴三分鐘了都還沒來。教室裡一陣唰唰唰奮筆疾書的聲音,都指望這幾分鐘的時間再鞏固鞏固今天要聽寫的單詞。
“幹嘛?”簡司年壓低聲音,手還低懸在桌面。
“拿着吧,感覺你以後還能用上。”
“……”
一時分不清是實話還是嘴毒。
簡司年輕輕“啧”了一聲,從校服外套口袋裡摸出張五十現金遞給她。
溫槐序搖頭:“我找不開。”
簡司年眼皮都沒擡:“那就拿着,不用補了。”
說完就直接塞到她手裡,又一頭下去悶聲睡覺。
溫槐序抿了抿唇,展開那張折疊了好幾下的綠色紙币。光透過上面的人像,在桌上倒映出等身版的影子。
三中和二中的教室布局大差不差,飲水機在前面講台的左側,懸挂式靠在牆上。
課間,溫槐序拿着杯子去接水,到跟前才想起自己沒有水卡。開學事宜諸多,孔富大概也沒注意到。
後面排隊的女生探出頭,一隻手伸到她面前:“同學你用我的吧。”
徐繪麗剛才在台下就就感歎這位新同學驚天尤人的美貌,她自我介紹時不急不慢,單薄的眼皮輕輕掀了掀,一雙眼幹淨透亮,如同不摻雜質的珍珠一般。
身上還有種淡淡的文藝青年感,像古早雜志上依靠在窗邊的憂郁少女。
這會兒近距離看人,徐繪麗更覺得那股氣質明顯。
溫槐序兩指抽出那張綠色的水卡,禮貌地笑了笑:“謝謝。”
徐繪麗眼睛眨巴眨巴:“不……不客氣。”
缺水卡還挺麻煩的,畢竟水是人身體的必需品,溫槐序接完水就去二樓辦公室找孔富。
孔富一拍大腿:“哎,瞧我這記性!”
開學第二天,上至年級教學任務,下至教室設備保修,大大小小的雜事堆積在一起,他還真忽略了這檔子事,明明前一天晚上還念叨來着。
果然人大了記性也差了,孔富歎息,支了個招:“你中午去食堂旁邊那個窗口那新辦一張——”
他眼睛一瞥,指了指靠着牆站着的簡司年:“簡司年你中午帶新同學去辦理一下。”
“我?”簡司年手裡還拿着一卷紙,聞言騰出隻手指了指自己。
“怎麼?中午你是不在學校還是咋的?”孔富眯着眼警惕地看着他。
他中午還真準備翻個牆出校門來着。
想法半道中卒。
“行,我帶她去。”簡司年揚了揚下巴,爽快應下。
孔富滿意地點頭,囑咐幾句後把人放了回去。
溫槐序跟在後面,上前兩步和他并肩:“謝謝。”
簡司年:“嗯。”
松橋所有高中學校的水卡都是由本市的飲水公司承包的,水卡也是由那邊的工作人員辦理,他們一周的一三五才會在窗口接待,今天正好周三,窗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溫槐序看了眼長龍的隊伍,說:“你先去吃飯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我不吃午飯。”簡司年低着扒拉着手機。
“那你吃晚飯嗎?”溫槐序問。
“也不吃晚飯。”
“早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