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段十七在屋裡睡得不深,窗外傳來微響時便醒了。
“哎呦,是我,是我啊——”
霍翎剛推窗進來,腳還沒沾地,就被一把匕首抵住脖頸,臉貼在桌面上,被十七牢牢壓制住。
“你,快快快,快放開我,我脖子要見血啦!”,霍翎動彈不得,扯着嗓子趕緊喚回段十七的理智,總不能真被沒睡醒的段十七一刀抹了脖子吧,他還沒娶媳婦呢。
“抱歉”,段十七認清人後就松手了,收好匕首坐在桌邊,臉上還殘餘一絲夢裡的煩躁。
“嘶”,霍翎捂着脖子小心點檢查活動,嘴裡還在叨叨抱怨,“我可是我爹的命根子,要是真被你一刀弄死了,小心我爹真和你拼命啊。”
霍翎的爹是淵隐閣的閣主之一,之前把他扔到大梁北境勘察雪災狀況,一年也想不起來見一次這霍家的獨子,但半點不妨礙霍翎以他爹的命根子自居。
每次自稱他爹的命根子,霍翎就覺得帶勁,天高皇帝遠的,他爹總不能放下一堆屁事專程來揍他一頓吧?
段十七就着桌上的冷茶,一口口喝着,等霍翎念叨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問他,“你急忙從平溪趕過來,有查到什麼嗎?”
段十七說的是這次直簽令的事,他要和霍翎一起找一份平溪米商幕後操控人的名單,他這邊一時走不開,就先讓霍翎去平溪探查情況。
之前霍翎一直待在平溪沒什麼消息,這回突然找他,極有可能是摸到了什麼線索。
“沒查到……”,霍翎心虛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不管涼熱的先喝了一口。
段十七第一反應居然是松了一口氣,然後一臉疑惑地反問,“那你何必大晚上的來找我?”,言語間不乏嫌棄。
本來霍翎是打算下午來找段十七的,可路上遇到點事兒,一耽誤就到了晚上。結果碰上段十七難得的養生作息,差點兒沒丢了小命。
“呃……不算完全沒查到,平溪的那份名單可能和珠玑有關。”,名單和珠玑有關,段十七就還可以留在珠玑一段時日,可這也意味着珠玑的不太平。
但這也隻是霍翎的猜想,算不得什麼線索。
段十七無奈,隻好聽他講在平溪見到的那些可疑的迹象,可講着講着,霍翎又把話偏到各種和名單不相幹的犄角旮旯去了。
段十七耐着性子從他大段的話裡找出有用的信息,霍翎平時就話唠,之前在平陽又憋了快一年,如今十句話裡有九句半都是廢話。
一壺冷茶,大半都進了霍翎肚裡,到後面段十七也懶得再聽。倒是霍翎喋喋不休的樣子,讓段十七莫名想到白日裡段呦呦說的那句“老滑頭”,腦海裡的那副模樣神氣生動,連罵人都有趣得很。
說得正上頭的霍翎突然停下,怔怔地轉了一下自己的腦子,再次扶上自己發涼的脖子。
“……十七,那個,你要是困了我就先走了啊。”
沒等段十七回話,霍翎立馬起身跨到窗邊,跳窗而去,把窗戶蹬得來回搖晃個不停。
來去匆匆,隻留下一臉狐疑的段十七,霍翎以前也這樣嗎?
次日一早,段呦呦就收到了劉老掌櫃稱病辭行的消息,偷偷摸摸地避開其他掌櫃将信送到段呦呦那,人走信到,也省得段呦呦再去看他演戲了。
“小姐,劉老掌櫃還真偷跟着劉掌櫃離開了”,金線來回看着信紙,不敢相信。
“是啊,他應該也和阿姐說過了,阿姐那邊也會輕松很多。”
雖然偷跑這個行為是有些不太體面,但劉老掌櫃年紀大了,誰會跟他講究這些?
段呦呦帶上昨日的商鋪名單出門,段十七已經在門口等着了,手上還拿着着往外冒熱氣的包子,時間拿捏得正好。
路上,段呦呦幾次看向段十七,都找不到合适的時機跟他通氣,總覺得怎麼說都會讓他不開心。
“唉”,話到嘴邊也隻是化成一聲聲輕歎。
第一次看見猶豫不決、搖擺不定的段呦呦,段十七刻意走得慢些,近些,也沒等到段呦呦開口。
反倒是把自己弄得心神不定起來。
段呦呦一路無言,順着街道走到珠玑鎮上少有的幾家米鋪前,裡面和街上一樣清冷安靜。
珠玑百姓貧苦,即使是米糧價驟然下調了幾番,能狠得下心去花錢财來買的也不多,大家都隻是平日裡挂記着。
店裡隻有一個擦拭桌椅門窗的小二,好不容易遇到進店的客人,急忙熱情地迎上來招呼,“我們店裡有好幾種米,價格都很公道,幾位可以來這邊看看。”
金線走上去看了看,貨桶裡都是些積壓的陳米,存量也不多,隻夠将底填滿罷了,皺着眉向段呦呦微微搖頭。
段呦呦也不耽誤他的時間,和他說明來意後便托他去請掌櫃的,段呦呦看着面生又穿着得體富貴,小二不過猶豫一會兒就轉身去請人了。
“小姐,你之前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段十七猝不及防地開口,清潤的聲音緩緩傳來,“我之前說‘小姐要我做什麼都可以’還是做數的。”
段十七目光灼灼,低頭看她時眉眼間都帶着赤誠,看不出催促,隻是執着地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