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雷納德當天就先離開了居住E區,因為要提前去做一些身體檢查和測試。
洪野這一天都心不在焉,犯了好幾個低級錯誤。洪野自己也意識到了,為免再出更多的錯,他主動提出去休息一下。
組裡人察覺到他的低氣壓,沒有人過來打擾。
洪野靠在沙發上,拿了自己的外套搭在眼睛上,閉目養神。
片刻後,他發覺有人走了過來。
洪野掀開外套,看到了趙哥。
趙哥是工作組裡唯一知道他懷孕的人,而且之前出事也幫了不少忙,洪野對他比其他同事就多了兩分親近。
趙哥遞過來一杯熱茶,裡頭浮着紅色的果子,是孕期可以喝的養生茶。
“道頓先生今天沒有跟你過來。”趙哥開口就找到了症結所在。
洪野吐出一口氣,說:“他去庫铎女士那邊了,估計要明天才能回來。”
趙哥有點打趣的意思,“就分開這麼一會你就這樣了?洪野,平常也沒看出來你是這樣個性的啊。”
洪野皺了下眉,反問道:“很明顯嗎?”
趙哥笑了,“戀愛這種事情,身邊人的視角就跟講台上的老師一樣,你們自己不覺得,我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不過情理之中,正常。”
洪野卻有些氣餒,也懶得再掩飾,無奈道:“我也沒想到自己能煩成這樣。”
趙哥覺得好笑,“他又不是不回來了,你何苦折騰自己。”
“……”洪野放下手,盯着趙哥。
趙哥被他看得發毛,“怎麼?”
洪野歎了口氣,說:“他後天就要走了。估計要走三到五個月。”
趙哥這才知道自己無意踩了雷,“啊”了一聲,又問:“怎麼突然要走?我記得他是過來娛樂E星玩的,現在你這麼個情況,他怎麼就走了?”
“本來就是預計好的行程,我這才是個意外。”洪野扯了下嘴角,“所以明天跟後天我要請兩天假。”
“那倒是小事。不過你沒問題嗎?”
趙哥認真地擔心起來,洪野反倒看開了。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能有什麼問題?”
“話别說太滿,你倆這濃情蜜意正當頭的,到時候别一個人躲家裡哭。”
“……”洪野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你别不信,我這是過來人之言。”
“我也‘過來’過。”
“那不一樣。”
洪野沒再理他,喝了兩口茶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
然而可能事情就是說不得。
下班回家後,洪野打開房門,立刻就感覺到了不一樣。
首先是味道。獨屬于雷納德的薔薇冷香變淡了,房間裡的通風系統帶來庭院的草木味道,反而讓洪野感覺陌生。
然後是聲音。偌大的房間裡少了另一個人倒水、走路的碰撞聲跟呼吸說話的聲音,好像空間都變得空蕩蕩的。
還有溫度。雷納德的體溫比他的高許多,手掌總是溫暖幹燥的。隻要雷納德朝他走過來,那雙寬大的手掌就總是會落在他的身上,肩膀、後腰、手臂、大腿、臉頰……
總之哪哪都不一樣。哪哪都缺一個雷納德。
呼——。
洪野站在玄關吐出一口氣,換了鞋進屋。
他親自去給豆沙喂晚飯,給庭院的花草澆水;去給自己沖一些喝的,準備一下明天早上要吃的東西;去招待來串門的陸栖川,聽她講這兩天在Vast上看到的八卦……然後洗漱、洗澡、吹幹頭發,上床睡覺。
他可以正常地完成所有的事情,掩飾好所有的情緒。
可是夜深人靜,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情緒上的那些倒刺就變得格外紮人。
他睡不着。
“汪。”
沙沙跳上了床,步子很輕地走到洪野旁邊,在原先雷納德躺着的位置卧下了。它的腦袋壓在洪野的手臂上,微弱的共感域擴散開來,水波一樣安撫着洪野的那些倒刺。
“沙沙。謝謝你。”洪野摸了摸沙沙的頭,捏着沙沙的耳朵。
“這是不是分離焦慮?”洪野問沙沙。
沙沙安靜地看着他。
洪野壓抑的情緒找到了缺口,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心情跟沙沙說。
“應該就是吧,因為我完全無法控制這種情緒。明明知道他明天就會回來,但我在想的卻一直是他後天會離開。走三個月,四個月,五個月,但我很清楚局勢不定,稍微有點什麼意外就會在路上耽擱,他會不會要很久才能回來?”
“……”沙沙無言。
“如果這不是分離焦慮……那我可太丢臉了。”洪野突然笑了一下,輕輕拍了拍沙沙的腦袋,“幸好你不會跟人告密。”
沙沙終于“汪”了一聲,眼神如山一樣沉靜包容。
“我讨厭自己這個狀态。太不成熟了。”
讓他感覺到自己在失控。
洪野翻身抱住了沙沙,腦袋埋在沙沙的身上,聲音悶悶地說:“我完了,沙沙。如果雷納德像維恩那樣背叛我,我這一次肯定會瘋掉。”
沙沙沒有回應。它輕輕甩着尾巴,尾巴排在洪野的小腿上,水波般溫柔的共感域持續沖刷着洪野的神經。
過了許久,洪野的呼吸終于變得平穩。
他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