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琳懸停在窗口，這兒的禁咒還趕不上地窖門，而且看起來應該經常有人進出。但這種猶豫隻在艾瑟琳心裡存活了不到三秒，因為她更信奉另一個宗旨：來都來了。石塔頂端的鐵欄在暮色中投下壓人的陰影，艾瑟琳順着螺旋石階一步步往下走，她甚至用不着靜音咒去解決自己的腳步聲。

“阿拉霍洞開。”艾瑟琳對着門輕念解鎖咒，鐵門發出鏽蝕的嘎吱聲卻紋絲不動。

隻有陰影裡傳來織物摩擦石面的窸窣聲，那個曾讓整個魔法界戰栗的身影從角落站起身，半花白的長發非常蓬亂。

“你找錯了探險地。”

但門開了。

艾瑟琳走了進來，沒有寒暄，沒有多餘的禮節。她的目光直接落在陰影中的枯槁身影上。然後，她伸出了手。掌心靜靜躺着一根魔杖。

“拿着它。”艾瑟琳的聲音在沉寂的監獄裡分外清晰，她其實想好好講話的，最起碼更有禮貌一些，但極度的緊張讓她隻能說出最簡單的詞彙。

格林德沃的視線終于動了動，緩緩聚焦在那根魔杖上。他幹裂的唇角掠過一絲極淡、極疲憊的嘲諷：“真是浪費。拿走吧，孩子。”

他微微别過頭，再次沉入那片自囚的陰影，艾瑟琳手裡的充滿力量的魔杖還不如一塊冰冷的石頭吸引他。

艾瑟琳向前一步，她壓力小了點，好歹能正常講話了：“格林德沃先生，您曾尋求過洛朗家族的智慧，試圖将他們的預言納入你的宏圖。”

“洛朗？”他終于擡起頭，第一次真正地、仔細地審視着艾瑟琳的臉龐，像是在記憶的廢墟中努力翻找着某個模糊的印記，“法國的預言家族…是的…很久以前…”

艾瑟琳放下心來：“先生，我帶來了一個預言，一個關于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預言。”

格林德沃枯瘦的身體猛地一震，渾濁的眼睛驟然收縮，底下翻湧出極其複雜的東西：刻骨的痛苦、深沉的怨恨，還有……一種被時間掩埋卻從未熄滅的、連他自己都拒絕承認的熾熱。

艾瑟琳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她現在站在這兒所承受的壓力比她原先預想的大得多。自己隻是面對垂垂老矣的上一任黑魔王尚且覺得是在走鋼絲，她真不知道斯内普是怎麼天天面對暴戾的伏地魔的。

艾瑟琳語速加快：“如果校長繼續沿着現在的道路走下去，沒人能分擔他肩上的重擔，他最終的選擇隻有一個——将自己的生命作為祭壇上的羔羊獻祭出去。他要用自己的死去點燃哈利體内那份終結伏地魔的力量。他将自願走向死亡，為了那個男孩，為了他認為的‘更偉大的利益’。”

牢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格林德沃不再隻有一團死氣，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按住身下粗糙的石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自願赴死？為了波特家的男孩？

這個念頭像毒液一樣瞬間流遍他全身的血管，帶來一種遠比牢獄酷刑更甚的痛苦。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身心俱疲、形如枯槁，再沒什麼能讓自己挪動了。

盛年時的狂妄重新注入精神幹癟的男巫的血管。

“愚蠢！阿不思不需要死！隻要他願意…如果他肯放下那些該死的堅持…和我聯手！我們兩個人——蓋勒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鄧布利多！伏地魔？那個泥巴種弄出來的、隻懂殺戮的可憐蟲？我一個人就能碾碎他，就像碾碎一隻擋路的甲蟲！”

艾瑟琳呼吸開始急促，格林德沃沒有魔杖又在監獄裡自苦了這麼久，情緒帶來的魔力波動還是讓她自身的魔力難以平靜。所以他巅峰的時候是什麼樣？

“您很清楚預言意味着什麼，格林德沃先生。”艾瑟琳壓制住顫抖的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值得信任，“除非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在他完成那獻祭之前，強行将校長先生拖離那條既定的軌道。将他牢牢地、釘死在現世的戰場上。”

艾瑟琳向前一步，将那根流轉着紫光的魔杖，輕輕地放在了冰冷污穢的地面上，就在格林德沃觸手可及的地方。

格林德沃轉身望向窄小的窗棂，遠處的烏鴉正掠過鉛灰色的雲層。："你以為我會像阿不思那樣，為了所謂的預言去扮演救世主？"

艾瑟琳學着當年在洛朗莊園裡看見的家族數百年的預言記錄的腔調：“選擇權在您，格林德沃先生。選擇在陰影中腐朽，還是拿起這根魔杖走出這座您自己打造的囚籠阻止校長先生走向那個預言中他鋪設好的祭壇。”

艾瑟琳不再言語，或者說她的勇氣早就消耗完了。

她端端正正行了個屈膝禮，轉身離開了牢房。沉重的鐵門在她身後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再次将格林德沃隔絕在寂靜與昏暗之中。

牢房裡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那根魔杖溫潤的光澤。艾瑟琳不知道格林德沃的決定，也許她可以嘗試着運用自己的天賦看一看，但她來不及了。

因為守衛小屋的門口正站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