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這付青玉越來越無禮了。”屏風後走出一名三十多歲眼神狠厲的勁裝男子。
“閉嘴!”霄棄喝到,陰冷的眼神盯着他。
男子陡然一驚,今日确實是他逾矩了,未經通傳就藏于房中,他也是見付清玉來了,怕她又給小主子灌了什麼迷湯,才想聽聽二人的對話,沒想到竟被付清玉發現了。
良久,霄棄才道:“你下去吧。”
“是。”男人忙應聲告退。
霄棄關上門,拿起架子上的檀木盒子,走到書桌邊坐下。打開盒子,裡面是三個夾層,每一層都放着十幾個小面人,有些時間久了,顔色有些發黃。
霄棄珍而重之地把新得的面人放在最上面一層,蓋上盒子,思緒飄遠,又想起了那個陰沉悶熱的夏日傍晚,充耳都是喊殺聲,那個渾身染血的女子一劍刺死了一直欺辱他的兄長,像天神一樣降臨到他身邊,還有她說的那句話:
“我要按照我的想法建一個大尉!你來幫我。”
~~~~~~~~~~~~~~~~~~~~~~~~~~~~~~~~~~~~~~~~~~~~~~~~~~~~
張鐮踉踉跄跄地在密林中奔逃,身後火光忽閃,更映照得前路的黑暗裡鬼影重重,不遠處的追兵緊追不舍,還有驅趕的狗吠聲。
他不記得自己中了幾刀,隻記得剛出城沒多久,就被追兵趕上,他們慌忙應戰,終究寡不敵衆。護衛們在混戰中死的死,散的散。隻有連擎一直護着他們叔侄二人,最後連擎也跑散了,他二叔被趙金虎一刀砍中了腹部,腸子流了一地,血染了他一身,隻急切地交給他一個布包,鄭重囑咐他一定将此物帶回燕國交給父親,讓他趕緊逃命去,自己反身拼命攔住了追兵。
他隻好含淚拿着那布包往林子深處跑,不敢去想他二叔的下場,偶遇幾次追兵都被他奮力擊殺,自己也受了重傷,此時已是再無後力。
這一天的驚變已将他開始的興奮激動狠狠抹平,彌漫心中的隻有對死亡的恐懼,不知前路的迷茫,還有驟失親人的悲痛。
張鐮覺得自己的雙腿越來越重,像裹了鉛塊一樣,視線也逐漸模糊,可身後的追兵有獵犬相助,是斷不會将他跟丢的,他覺得自己已無處可逃,無力回天,死亡的命運好像已經注定了。
可是他不甘心!父母還等着他回去呢,二叔臨終前那歉疚又希冀的眼神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不甘心就此赴死,這一口氣拖着他的雙腿,艱難地在灌木中一步一步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他耳邊隻聽到越來越近的狗吠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感覺呼進去的空氣都帶着血腥味,伴随着肺部灼燒般的疼痛。突然,腳下一絆,張鐮整個身體失去了平衡往一邊的斜坡栽倒。他已然脫力,連伸手抓住什麼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盡力蜷縮身體護着頭臉,順着斜坡一路滾下去。途中被石塊樹木撞得幾乎暈厥,滾了好長一段時間,接着就是身下一空,被高高抛起又急速下落,碰的一聲,一下子砸進了水裡,冰寒的河水急速灌進他的口鼻,張鐮最後的念頭是:淹死總比被狗咬死的好吧······。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有人在大力擊打他的腹部,疼痛讓他恢複了一些意識,随即又一個重擊,張鐮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嘴巴一張,哇的一聲連着吐出幾大口的水。
看他好像沒死,來人直接把他扔到地上,張鐮腦袋磕了一下,又失去了意識。
付青玉站在河邊等着,少淵和幾名護衛站在她身後。
“将軍,還活着。” 其中一個護衛确定張鐮沒死後就扔下他,伸手在他懷裡摸索了幾下,搜出一個布包。
付青玉接過布包,打開防水油紙,取出了裡面包着的城防圖和一片青白相間的玉佩。
她把城防圖遞給少淵,借着火光仔細觀察着這個玉佩。
“将軍,這玉佩有古怪?”少淵見她看得仔細,疑惑地問道。
“看不出來,不過能與這城防圖放一起,應不是無用之物。” 這玉佩似乎有些眼熟,付青玉搖搖頭,将玉佩遞給少淵,“你拿回去,讓大先生看看,再找個人都仿一份,做得像些,将真圖給趙金虎送過去。”
“是,那這人怎麼處理?”少淵看向張鐮。
付青玉想了下,此事還是必須弄清楚才行,況且她也需要去一趟燕國了。
“你持我令牌,讓大先生暫代我管理隆城,還有和趙金虎交接新城的事情,我去趟燕國。留着他,路上還有用。”說着解下腰間令牌遞給少淵。
“此行危險,将軍請讓我随行!”少淵不接令牌,反而躬身道。
付青玉臉色一沉,語氣一冷,“你走了誰替我守墨羽營?”
少淵看她生氣,再不敢說話,隻能默默接過了令牌。
付青玉面色緩了緩,道:“你讓玉墨和劍心跟着我吧,再派幾個人給我。放心吧,能殺我的人不多。還有讓大先生親自去教小公子,别讓老周再給他找那些個不靠譜的先生了。”
“是,那王乃亮如何處置?”少淵請示道。
“不急,暫且留着他,以後說不定還有用。”付青玉交代道。
說完,走到張鐮身邊,低頭看着他慘白的臉還有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心想:這小子的命還真大。
周邊的護衛這時得了令也忙開了,有人取出雄黃粉鋪撒掩蓋氣味,有人收拾整理痕迹,有人扛起張鐮。很快,這一行人就消失在了夜色裡,隻剩下慢慢飄散的雄黃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