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手中接過還未用完的材料，他坦言，“我從來沒有和一個女孩共處這麼久而沒有目的，現在想起來也很奇怪。”

鐘栀了無情戳穿，“你有目的。”

哦，也是。夏亭殊一愣，失笑，“那好吧。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很不可思議。我願意為之改變。”

說話間，他将她刻意留下的一張給貼在了空白處——

那是前兩天傍晚在白鲸橋那裡拍的。彼時街邊有拿着單反和氣球的攝影師，熱情地攔着他們說要給拍一張合影，一張6寸照片市價20元，明碼标價。他倒是樂意為這個買單。

于是，别别扭扭的鐘栀了和含含蓄蓄的夏亭殊有了雙人照。

構圖取景都很好，背後就是摩天輪，橋下水面波光粼粼，兩人都是休閑裝束，她的頭頂剛剛到他鎖骨的位置，面對鏡頭淺笑的樣子，仿佛一對愛侶。

可是，“這真的太奇怪了。”鐘栀了拿着那張即刻成像，怎麼看怎麼為難。

“為什麼，我家裡不能有我的照片？”夏亭殊還耍起無賴了，“當然，你家裡也必須有你的照片。”

所以，就是這種形式嗎？鐘栀了覺得這樣下去，自己怕是也要得精神類疾病了。這是什麼能量守恒定律，非要極端的一換一才能扯平？

*

小暑在悄無聲息中降臨，屬于這個年度的節氣終于有了實感。鐘栀了屢次查看黃曆，決定在幾天後開啟新的連載。

夜深人靜，是她最愛的工作氛圍。夏亭殊提過建議，擔心這裡太過開闊及吵鬧，想讓她把工作區和衣帽間置換，被她直接拒絕。關在籠子裡的鳥會唱不出歌的。

但他也隻提過一次。夏亭殊也有私心，如果不在客廳，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經常見到她。如果要問鐘栀了的什麼特質他印象深刻，自然是她的專注更為魅惑。有事業心的女人做什麼都會成功，更何況是仍然在追求行業拜頂的那一批佼佼者。

沖動使然，她似乎有方方面面讓他着迷，又有方方面面讓他難以企及。她對他遠未上升到男女之情，他心知肚明。

其實，鐘栀了在業内并不算頭部，她的成名包含着偶然和必然。背靠漫畫産業豐富的國度和資本，又在年少遇見伯樂，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天時地利人和。

回看曾經的作品其實自己也多有不滿，但商業價值為先的年代，她無論從事任何行業都無法做到随心所欲。年少時的一腔熱血和意氣風發似乎已經離她遠去，當愛好已然變作生存本能時，自主權自然就變低了。

新的作品仍然是分級的少女漫畫，多支線的愛情故事，編輯評估目标受衆并不廣，當初提交大綱時被打回了好幾次。

猶記夏亭殊初見時的震撼，他似乎掙紮許久，問，“所以是會出版嗎？”這種也可以出版？他好像對有些産業并不是非常了解。

她搖頭說不是，“簡體版肯定不會。但是，其實也是比較尋常的題材。”

他原先也以為隻是尋常的漫畫。看到前兩章的那一刻，才知道是這樣的不尋常。他算是知道，為什麼無論是書店還是網絡，都找不到署名是她的更多作品了。

“你這不合法吧……”

鐘栀了反而露出一個鄙夷的眼神，“平台不一樣啊。況且，本故事純屬虛構。”

哦，鐘小姐你的想象世界還真是多姿多彩呢。

她隻是坐在桌前擡頭望他，右手握着筆，無意識地摩挲筆杆，似乎想要得到更細節的評價。

夏亭殊的視線在幾處徘徊，有點不知落于何方。可是每一處都能起點旖旎心思，他應該是病情加重了。

不過，再看下去肯定是要出事了。所以他果斷道了聲晚安，即刻回房。

鐘栀了愣神看着他的背影，切身體會到一種勢均力敵的較量。很離奇的勝負欲，越是疏離散漫的姿态，越是會有想象的空間，這樣的反差感着實迷人。

手邊擺着一碟洗好的車厘子，顆顆飽滿，色澤黑潤。摸過一顆咬下根莖放進嘴裡，舌頭與齒列互動，舌尖抵住，再推出時已經是一個已成圓環的繩結。

這些無用的技能，有什麼好神氣的。她捏着物件隻是心生疑問，為什麼個個都喜歡賣弄，實在是無解。

修改人物細節時，男主角的臉上有一枚小小的梨渦，多麼熟悉的特質，她不覺發笑。而後又動筆在他的鎖骨處添了三處黑色的點，如果有線相連，那必然是一個等邊三角形——這是三顆痣，讓你一看到，就會對号入座的那個人。這樣的鮮明特征，隻有那個人。

此時，置于手邊的電話響起，她看了眼時間，有些疑惑，“你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