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啊,以往每年去學武術的時候很容易就能找到師父的庭院。可後來念大學,再想去洛迦山,不是台風封島,就是有事耽擱了,錯過了假期也擠不出時間再去了。”
“這也太玄學了吧。唉——”
“唉——”
周星星也跟着張明夷歎了口氣。這一通講述,講得她口幹舌燥。她撈起桌闆上的橙汁咕咚咕咚灌了一杯。
一旁始終靜默的顧易,淡漠的眼神落在她臉上,啟唇,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仿佛有什麼話已沖到了唇邊,卻最終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舷窗外,深重的夜色和雲層在機翼下無聲翻滾,如同深不可測的未來。
難道他和她之間……也會像周星星的師父與她的師父那樣,緣分盡了,再怎麼努力都遇不到彼此了嗎?
夜航的飛機在氣流中輕微地颠簸了一下,仿佛應和着他内心無聲的叩問。
在引擎低沉的嗡鳴聲中,周星星沉沉地陷落了一整夜的無夢酣眠。
等她醒來,眼皮尚未掀開,感官卻先一步捕捉到異常。
她的腦袋右側,靠近太陽穴的位置,正沉甸甸地壓着一份不屬于她的重量。
一陣細微而陌生的發梢觸感,若有似無地蹭着她的鬓邊,帶來微癢的戰栗。
她瞬間僵住,所有的睡意如同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卧槽,該不會現在她跟顧易正頭靠着頭吧?
這麼羞恥的睡姿?!
沒事沒事,平時跟他同床共枕的,還牽了這麼多天的手,頭靠頭睡了一晚上又咋了?
周星星佯裝淡定地緩緩轉身,面朝座位的隔斷壁闆。
不敢睜開眼,根本不敢睜開眼。
就在這時,頭頂的擴音器驟然響起一陣輕微的電流嗡鳴,接着是空姐甜美而清晰的嗓音,如同天降救兵:“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即将降落在洪城機場......”
這聲音如同當頭一記警鈴!她瞬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住廣播結束的刹那,立刻“嗯——”地發出一串拉長而含糊的鼻音,肩膀和脖子應景地故意松弛下去,完美扮演了一個剛剛被廣播從深眠中吵醒,還帶着濃厚睡意的旅人。
“到了?”
她嘟嘟囔囔,甚至配合地揉了揉眼睛,雖然壓根沒敢睜開。指尖帶着掩飾不住的顫抖,摸索着解開安全帶鎖扣。然後,不等身旁魂有任何反應,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腳步略顯急促地朝着過道盡頭的廁所方向小步沖了過去。
在這種離别的節骨眼上,可不能再對無可救藥的心動啊,周星星!
每天能偷瞄一會兒顧易帥帥的臉,固然能治愈心靈,心情愉悅。可人家馬上就要回歸大明星身份了,她和他的世界之間,隔開的何止是山與海?那是無法逾越的天塹!要是真的喜歡上他,豈不是又像之前明戀朱輝那樣,被嘲諷自作多情,自取其辱,把自己太當回事。
她深知自己,膽小,自私,害怕被傷害,所以總用逃避來掩飾自己不想重蹈覆轍的心理。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必須斬斷這份悸動。
好在周星星能夠把這種心動藏得很好,至少從外表上看,一點都看不出來。
她整理好思緒,一打開衛生間的門,迎面撞上的便是顧易那雙沉黑的眸子。他的目光并非尋常的随意一瞥,帶着探究意味的審視,讓她的心跳還是本能的産生了加快的反應。
“呵呵,早上好~”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立刻擠出一個弧度标準、陽光燦爛的笑臉,朝着顧易快速而輕快地晃了晃手。下一秒,周星星無比自然地轉過身,目不斜視,脊背挺直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等到重新落座,将後背那道如有實質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之後,緊繃的神經才敢偷偷松懈一絲。
她在心裡贊揚自己,奈斯!禮貌客套到沒有任何破綻。
飛機引擎的轟鳴在舷梯踏地的那一刻被甩在身後。為了盡快趕回天師府,張明夷利落地掏出手機,手指翻飛,片刻就約好了一輛順風車。
車子駛上機場高速,兩人一魂魚貫而入。周星星和顧易很自然地占據了後排座位,張明夷則活躍地蹦到了副駕駛。
開車的是一位面相和善的大叔,安靜平穩地握着方向盤。
張明夷半個身子都扭向後排,“其實,我三師兄也是被遺棄的,據師父所說,他在道館門口撿到他的時候,三師兄哭得震天響。”
周星星原本靠着窗看外面飛馳的景色,一聽這話,耳朵立刻豎了起來,“有種龍傲天爽文小說男主開局的味道了。”
車輪滾動的三小時在張明夷繪聲繪色的“季賢良糗事錦集”中飛快溜走,車廂裡不時爆出周星星笑出的鵝叫聲。
轉眼間,龍脊山那巨大如墨綠屏風的身影便橫亘在眼前了。
車子刹停在山腳,周星星推開車門,剛伸了個懶腰,視線順着陡峭的山路一路向上。
山勢嵯峨,郁郁蔥蔥的林木幾乎戳破了低垂的雲絮。她臉上的惬意瞬間凝固轉變為目瞪口呆,“什麼?!還要爬山?!有覽車麼?”
她瘋狂在心中祈禱,千萬要有纜車,不然她直接扭頭打道回府。
什麼顧易不顧易的,哪有自己的狗命重要。
“當然有了,山上有座明覺禅寺還挺有名的,所以文旅局給修了纜車。”
“上帝保佑阿彌陀。”
很好,顧易又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