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師妹半垂着眼看他,那副無悲無喜的臉總算有了變化。若是能再鮮明些就好了。哪吒可沒錯過她眼中閃過的暗芒,這丫頭剛才是真的考慮過如何吃他。
師妹,真是壞孩子呢。
哪吒的睫毛又密又長,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起壞心思的時候那裡會顫動。與應向下看去,他漆黑的眼珠輕輕一轉,朝她潑了一潑水。
水珠順着與應的臉頰緩緩滑落,她輕輕眨眼,一滴水珠落到他彎起的唇角,洇成晶亮的水液。
平日裡張揚的人此時仰頭看她,姿态虔誠卻又像随時把她拉進池子的水鬼。
兩人一個蹲在木橋上,一個半身泡在蓮池裡。滿池蓮花,在與應眼中卻隻有一朵。
鮮豔,熱烈,張揚。
半晌。與應移開視線,忍下心中的燥意:“别鬧了。”
哪吒單手撐着下巴看她:“這就認輸了?”
與應想直起身卻被他摁住膝蓋,腳踝上的手抽回,帶着水珠的手故意撫過她鬓角,染濕碎發。
哪吒滿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對方卻沒給他預想中的回應。她從袖中拿出匣子,木匣上雕花精緻,通體朱紅。
哪吒挑眉,開口問道:“什麼啊?”
與應将匣子放到旁邊,握住搭在她膝蓋上的手腕。
“你先出來。”
他眼珠輕輕一轉,睫毛顫動:“你拉我起來。”
無賴。與應剛要抽回手就被他反握住。
“水鬼”得寸進尺道:“仙子不是要收了我嗎?快動手啊。”
似乎不答應他就會被拉下水。與應歎口氣,俯身彎腰,環住他。
帶着夜間冷氣和花的氣味湧入鼻腔,随之而來的是姑娘家獨有的柔軟身軀。
“喂,你……”
但她似乎高估自己了。這雙手沾過妖血、掏過心肺,甚至殺過人,卻不知該如何擁抱。與應動作僵硬,手臂隻是虛虛環着哪吒的肩膀。
“與應?”
哪吒察覺到她身體僵硬,兩人現在的姿勢十分親密,但他并沒有感到不适。
哪吒也是除母親外第一次和姑娘家擁抱,慌亂的不知道該把手放哪。與他截然不同的身體,柔軟的、嬌小的,毫不費力就可以整個抱住。
哪吒沒有推開,轉手拍拍她後背,一下下安撫着。與應頭發很長,平時隻用木簪挽着,又隻穿道袍,素氣的很。
現在他聞到與應頭發上屬于他的,淡淡的蓮花香。這丫頭怎麼被他腌入味了?
與應搭在哪吒後背的手緊了緊,拽住他的頭發:“快起來,我沒力氣。”
“好好好。”
哪吒不逗她了,收回手發現與應還牢牢環住他,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怎麼?沒抱夠啊。”
嗯。與應在心裡回答,卻嘴硬道:“沒有。”
順便放開了手。
哪吒顯然不信,支起身子坐上木橋邊緣看她。他看着擱在一旁的匣子。
“現在能看了吧?”
與應擦幹手上的水液,将匣子遞給他,哪吒見狀揮去掌心水珠,确定幹燥才接過。
哪吒打開匣子。裡面躺着三條绯紅色的發帶,兩長一短,皆繡着蓮花紋路,隐隐有月華在其中流轉。
他輕輕碰了碰。軟乎乎的,像雲,像……
哪吒側過頭,卻直接對上那雙放大的、淺淺的眸子。與應的眼睛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偏偏生了副杏眼,中和了那份媚意,睫毛長卻并不卷翹,瞳色淺如琉璃。
她輕輕開口:“生辰快樂。”
呼吸噴灑在他臉上。
隻要自己再側過去一點,就會——
哪吒若無其事移開視線:“哪來的?”
“我織的。”
哪吒皺眉,突然牽起她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沒傷着吧?”
“放心,我聰明着呢。”
小東西還得意上了。
哪吒拿出發帶,輕輕摩挲上面的紋路,輕聲道:“是師父說的吧。”
與應點頭,換了個姿勢坐在他身邊,正想說些什麼轉移話題。向上一看,她注意到哪吒頭頂開出一朵小小的花,好奇的戳一戳。
哪吒渾身一抖,酥酥麻麻的感覺流淌全身,他抓住那隻作亂的手:“你、你幹嘛呢?!”
與應無辜道:“你開花了。”
那朵粉蓮花在烏發中極為顯眼,又有些滑稽。
“哈?那、那也不能亂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