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
與應往溫暖的源頭又靠了靠,在徹底墜入夢鄉前,感覺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擦過她的唇角。
花瓣似的,又涼又甜。
她胡亂哼唧一聲轉過身繼續睡,又被少年笑着摟進懷裡。
·
翌日清晨,兩人踏着晨露出發。
與應嫌速度太慢想用騰雲回去,卻被哪吒攔住,他總覺得現在回去有些太早,似乎他們之間的安生日子要不多了。
果不其然。
兩人剛收拾好下樓,客棧大堂裡,幾個衣衫褴褛的難民正被官兵推搡着趕出門外。
一個瘦弱的婦人抱着嬰兒跪在地上哀求:“大人行行好,給口水喝吧……”
為首的官兵一腳踢開她:“滾開!别擋道!”
嬰兒從婦人懷中跌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與應身形一閃,穩穩接住孩子。
婦人爬過來抱住她的腿:“仙子救命!我們走了三天三夜,孩子快不行了……”
與應看向哪吒,後者已經冷着臉走向那些官兵,領頭的見是個少年,不屑地伸手去推:“哪來的小崽子多管閑——啊!”
哪吒單手捏住他的手腕,咔嚓一聲,那官兵慘叫着跪倒在地,其餘人見狀拔刀,哪吒冷笑,混天绫從袖中飛出,瞬間将他們捆成一團。
“滾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再讓我看見欺壓百姓……”
似乎想到什麼,他冷不丁掏出繡球,将它舉在幾人面前,像在對準準頭。
“算了,待來日取他首級,一并算。”少年将繡球抛起,腿部發力,幾個被捆成粽子的士兵直接被砸得飛了出去。
那力道,與應覺得他們還是自求多福吧,她将跪倒在地的婦人扶起,将懷中的孩子還到她懷裡。
哪吒擦着繡球,嫌棄道:“都怪這幾個蠢貨,把我的寶貝都污了。”
與應拍了下他腦門,少年愣住,她道:“行了,别嫌棄了,趕緊趕路吧。”
哪吒捂着被輕拍的額頭,眼睛微微睜大,随即眼底漾開細碎的笑意。
“這算什麼,對師兄不敬?”
與應上下掃了他一眼,然後半推着他往外走,無語道:“算暗号行了吧,再說,哪還有比師兄妹睡一起還大逆不道的?”
少年頓時紅了臉,急忙捂住她的嘴。
“别亂說!還什麼都沒做呢!”
與應不和他計較,心裡思量着這連往生绫都控制不住的怨氣是怎麼回事,算了,還是回去問問師父吧。
誰料他們剛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婦人顫抖的聲音:“小……小小姐?”
兩人停下腳步同時回頭,婦人走近幾步,她顫抖着想要觸碰與應的臉龐,又在半空停住:“這眉眼……和将軍一模一樣……”
“将軍……”
耳邊一陣嗡鳴,腦海中閃過零碎片段,劍的嗡鳴,荒誕的神臨,消散的花瓣。
她下意識按住太陽穴,脖頸上的金色咒文隐隐發燙。
“想不起來就别想了,我帶你走。”
哪吒握住她冰涼的手腕,與應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深吸一口氣,看向那位淚眼婆娑的婦人:“您與那位褚将軍相熟?”
聽到這話,婦人身體一僵,并沒有立馬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激動道:“您現在是何姓名?!”
哪吒挪動腳步,微微擋住她的視線。
“她叫與應。”
婦人抱緊懷中的孩子,喃喃自語似的:“那就好……那很好,好名字……”
若是将軍能看到的話,也會高興吧。婦人看着少女,也像是在看着故人。
與應被這眼神燙到,捏住少年衣袖,平複心情後開口:“您似乎與那位将軍關系不一般?”
婦人微微一笑,摸了摸懷中的孩子,緩聲道:“當年将軍赢了勝仗,歸順朝廷,才有了‘恩賜’……”
恩賜……
耳邊響起一陣刺耳的嗡鳴聲,她似乎嗅到梅花的冷香,又似乎嘗到清苦的藥味,腳下土地逐漸變軟,天與地颠倒。
與應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腳下是如鏡的水面。
“哪吒?”
聲音如同被吞噬,連回音都沒有,她掐訣想喚出靈力,卻發現經脈滞澀,如陷泥沼。
場景飛速變換,最終停留在一條小巷。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與應握緊如意劍朝身後劈去,額頭忽然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觸感,她驚醒般擡眼,女子兩指并攏抵在她眉間那枚钿紋上。
“阿應。”
女子輕輕開口,如意劍穿透她的身體,卻絲毫不見血迹,那雙溫柔的眼裡映出與應破碎的,慘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