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喝了一壺,廂房還沒收拾好,眼見外頭撥雲見日,江寒聆想,與其幹等,不如在街上逛逛,于是喚了意真意殊和歸無月去街上走走。
都城大街一如既往的繁華熱鬧,商店鱗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歸無月也是頭一回見,跟在江寒聆身後東張西望。
榮寶齋的點心是都城一絕,他們正好路過,江寒聆帶着他們進去挑,出來的時候歸無月提了一手,都是給意真意殊吃的。
再往前走是綢緞莊,多是珠光寶氣的姑娘親自來挑,江寒聆目不斜視,意真和歸無月的眼睛卻粘了上去,不過想的不是同一事,一個是給自己穿,一個想着讓江寒聆穿。
樓裡婉轉的歌聲傳到街上,撓得人心癢癢,這些酒樓圖個風雅之地的名頭,常弄些曲兒歌兒的來給食客聽,有時甚至攀比起誰家的歌姬更好,誰家的舞姬舞姿更曼妙,還有别出心裁安排舞劍的。
都城裡肚子裡但凡有點墨水的都愛在這地聚集,舞文弄墨,品談詩詞歌賦,同時這也是公子佳人幽會之地。
歌聲着實動聽,袁意殊哪裡聽過這種調子,耳朵伸得老長,恨不得伸進樓裡,道也走不動了,一步三回頭。
見此情形,江寒聆笑道:“想進去嗎?”
被點破想法,袁意殊蹭地一下臉紅透了,不好意思地搖頭。
“這兒的茶水菜品也不錯。”江寒聆善解人意,丢下話帶頭轉身進去。
袁意殊簡直要對江寒聆頂禮膜拜了,他待他極好。他小跑跟在江寒聆身邊,沒曾想,一進門卻嗅到不讓人愉快的氣息。
即使文人雅士和世家公子明面上想掩飾,但好奇心與窺視欲掩蓋不了,視線接二連三地移到江寒聆身上。袁意殊不安地拉住江寒聆袖口,小聲道:“我們還是走吧,我沒那麼感興趣了。”
高台上琴曲依舊,賞樂的人心境變了。
江寒聆不為所動,柔聲對袁意殊說了句,沒事。徑直落座,小厮端來茶水收了銀子,拿來一本譜子。
“歌姬能唱的曲兒都在上面,客官若有興趣......”
“嗯,知道了。”江寒聆接過曲本,往桌上一撂,沒看一眼。
小厮識相地說:“客官們請先品茶,菜馬上就來。”
袁意殊如坐針氈,好像在後悔為什麼自己的好奇心如此旺盛。歸無月靠近江寒聆,壓低聲問江寒聆:“他們為什麼都在看你?”
江寒聆倒是能回答這個問題,但由他來答,顯得自負又自戀。他低頭咳嗽兩聲,說:“可能......因為我在都城有名,再加上我回來的突然,他們或許在想,我為什麼不和王爺一起。”
環視一周,各人窺視的眼神接觸到歸無月的視線後受驚般猛地回縮,歸無月拾顆花生米扔進嘴裡,漫不經心地觀察。假正經的神仙裝起來倒和這些人一模一樣。
“江兄。”終于有人坐不住了,前來向江寒聆打招呼。
江寒聆循聲望去,了然回笑道:“方公子,好久不見。”
來人是戶部侍郎的公子方謙甯,其父屬言肅微一派,是朝中為數不多會為言肅微說話的人。自然,江寒聆面對他少不了客氣。
然而方謙甯先聲奪人,自來熟坐下,開門見山道:“江兄怎麼這個時候回來?”
本想先寒暄一陣的江寒聆訝異于他的坦誠,意外道:“怎麼不能回來?莫非發生了什麼?如果是皇上病重,這我已知曉。”
方謙甯要來茶杯,滿臉笑意,假裝是在與江寒聆說笑,但嘴裡吐出的話卻讓人忐忑:“非也。三個月前,大公主納了個面首,是隔壁貌月樓彈琴的。”
江寒聆舉起茶杯,也笑盈盈的,說:“大公主好美色舉國皆知,不稀奇。”
“是不稀奇,但稀奇的是,那個新面首沒來得及享福,前些天死了。”
所以郊外送葬,葬的是這位面首。江寒聆面不改色,繼續問:“怎麼死的?”
“不知道,”方謙甯再次舉起茶杯掩藏嘴型,“公主府裡走漏的風聲,那人死前的症狀與現在的皇上一樣。”
歸無月和江寒聆具是一驚,皇上怕是兇多吉少。
“多謝方公子為我接風洗塵,江某以茶代酒。”語畢,江寒聆仰頭飲盡。
話已帶到,方謙甯尋了個借口走了,獨留他們一行人。
歌姬正唱道:金雀兒出籠天穹高,百花千樹,哪隻堪栖;怅年華,冰易消,人難還......
袁意殊聽得正入迷,門外又一陣騷動。小厮聲調高亢,像怕是怠慢貴客,又像是怕人聽不見,吊着嗓子叫喚:“稀客!貴客!抱香公子,請上包房雅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