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行跑了許久才敢回頭看,見身後沒人跟上來,心裡暫時松了一口氣。
他不敢停留,繼續往前跑,沒跑幾步,身子倏地僵在原地。
前方道路口,又一名黑衣人靜靜伫立。
看那架勢,不是在等他又是在等誰?
晏景行心中暗道:白日打雷,半夜撞鬼,他怕是隻能享年十六歲。可憐他家晏西施,直到她弟弟死,也沒能嫁出去。
亂想間,雙目被一道銀光閃了一下。待看清是何物後,他臉色立刻白了幾分。
黑衣人手中,分明是一把铮亮而泛着寒光的冷劍。
晏景行到底才十六,在柳州城平安長大,哪裡見過這種舞刀弄槍的場面。
他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但活命的念頭,又讓他不得不大着膽子開口詢問道:“這位仁兄,我與你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何故對我下此毒手?”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晏景行腰間,劍尖輕點。順着他的目光,晏景行低頭一看,那塊做夢得來的靈玉正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這玉就像是一道催殺令,黑衣人當即揚劍殺來。晏景行又豈是乖乖等死之人,見狀不妙,腳下生風地鑽進一旁的巷道。
這柳州城,晏景行生活了十六年,哪條巷子該拐彎,哪條巷子走不通,他心裡就跟有地圖一樣清楚。
為擺脫身後窮追不舍的的黑衣人,晏景行左拐右轉,奔走在各個巷道。
穿過一段無人戶的寂靜深巷時,他靈光一閃,變轉方向。
黑衣人見他翻身爬上一段不算太高的城牆,正欲往下跳,立即飛身過去,雙腳踩住石牆邊緣,舉劍向前刺。
晏景行堪堪躲過,吓出一身冷汗,手中鹽袋往下滑了一截,好險托住,連忙往下一跳。
這一劍落了空,黑衣人縱身往前一躍,準備再刺第二劍。
待聽得“噗通”一道落水聲響,河水濺起巨大的水花。
過了一會兒,晏景行才扒着城牆邊緣從牆外爬進來。他扛着鹽袋彎着腰身,衣擺處一片濕潤。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後,他立即跳下城牆,尋着小路回去。
這段無人深巷的牆外,乃是護城河。
即使知道黑衣人短時間内不可能從河中爬起,晏景行仍心有餘悸,蒼白的臉色,直到看見西施客棧外的兩盞明黃色燈籠才緩和。
“什麼?有人要殺你?!”晏采薇在客棧等了晏景行半天,待他回來聽見此話,忍不住蹙眉,“大晚上的說什麼胡話?别是看花了眼。”
說完,她抱着鹽袋,往廚房走去。
“我沒有!”晏景行走上去擋在她面前,急忙解釋,“我說的是真的。那兩個黑衣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就追着我跑!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想了招引鼈跳江,明天你就能看見我暴屍街頭了!”
“呸呸呸!瞎說什麼呢!”晏采薇放把鹽袋放在空罐裡,轉身朝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叫你别去惹事,别去惹事。你要是在學堂好好給我待着,能遇上這些?”
晏景行臉色仍透着蒼白,想來吓得不輕。
晏采薇看了心疼,緩了語氣,摸了摸他的頭:“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快去洗了睡吧,明天起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晏景行應了一聲,恹恹地回了房間。
翌日,雞鳴幾聲,天光漸亮。
樓下的喧鬧從香油入鍋那刻就再也沒停過。各種招呼吆喝,把被褥裡的人生生吵醒。
晏景行一把掀開被子,心中感歎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日子。隻覺浮生若夢,光陰如客,實在百無聊賴。
晏小丘端着打好的熱水在門外喊道:“晏公子,你醒了嗎?”
晏景行“騰”一下翻身而起,走過去開了門,接過盆道:“你忙你的去吧。”
“哎!”晏小丘點頭,轉身下了樓。
晏景行草草洗了臉漱了口,穿衣套鞋後,打算下樓幫忙。
剛走到樓梯口,兩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進了店。
他心裡無端有股不好的預感,趕緊蹲下//身,從樓梯欄杆縫觀望。
那兩名男子身着黑衣,腰挂冷劍。臉上沒戴面具,隻是陰沉着臉,一副兇神惡煞樣。
果真是昨夜那兩人!
晏景行心中大駭,那把差點要了自己小命的冷劍,他絕不會認錯!
晏采薇正在店内忙着跟幾個夥計一同招呼客人,頭頂的光線随着兩道人影靠近而收斂壓暗。
她擡頭一看,見是兩個身高體壯的黑衣人。
晏采薇心裡一駭,面上卻端着輕笑,語氣如常道:“二位客官,快快請進。”
她引着二人到一張空桌前,語氣柔和:“二位想吃什麼?”
黑衣人落座,打量了四周一番,像是在找什麼人。
晏采薇識相地沒催促,等他們來來回回在店裡看了好幾遍,其中稍矮些的男子終于開口:“兩碗湯餅,一盤牛肉,再來一壺酒。”
他聲音沙啞如鈍刀,聽起來格外刺耳。
晏采薇揚聲吩咐道:“小丘,這桌客人兩碗湯餅,一盤牛肉一壺酒!”
“好嘞!”晏小丘記下來,往廚房裡走去。
晏采薇掐了掐發抖的手心,穩着表情。
這兩人聞着一身血氣,是真正刀尖嘗血的人。
沒等她轉身,另一個人道:“掌櫃的,你這店裡還有其他人沒有?”
“其他人……”晏采薇紅唇微張,兩眼茫然,“不知客官何意?”
晏景行胸腔内心髒跳得飛快,他咽了咽唾沫,輕手輕腳地退了回去。
稍高一點的黑衣人瞥了另一人一眼,搖了搖頭。
“沒事。”
晏采薇心照不宣地在那兩人走之前,一次也沒叫過晏景行。
晏景行躲在屋裡,早已饑腸辘辘。他托着腮,看向窗外,眉頭緊皺。
“吱”一聲輕響,門被人從外推開。
晏景行回頭,見晏采薇端着食盤走進來,叫道:“姐。”
晏采薇瞥他一眼,把飯菜放到桌上:“你還真是惹到了兇神?”
晏景行胸口又慌又堵:“我這次真沒惹事!”
晏采薇歎了口氣:“餓久了吧?先吃,吃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