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行松了口氣,擺了擺手:“不礙事。”
連長機道:“公子,原來是你。”
那人道:“我叫陸平生,字思涯。可否鬥膽,與兩位公子結個善緣?”
晏景行與連長機相視一笑:“自然。陸公子願意,我們榮幸之極。”
“在下晏如,字景行。”
“在下連城,字長機。”
于是三人不撞不相識,當即結為好友,跟随人流一道前往蓬萊仙島。
仙島随處可見雪白鳥獸,雲霧時散時聚。九州各地凡人入了新天地,皆心曠神怡,耳清目明。
半道上,晏景行看着四周擁擠的百姓,奇怪地問:“為何這些行人都急匆匆地往一處聚集?”
旁邊一位當地百姓恰巧聽見,熱情解惑道:“幾位公子有所不知,三月三,祭天穿。今天可是蓬萊仙島的祭祀日天穿節,島上的百姓全都去玉面台圍觀了!”
初來乍到就遇見這樣有意思的事,晏景行連坐三月船的疲勞一掃而光,他用胳膊怼了怼連長機道:“我還沒見過祭祀呢。走走走,我們也去瞧瞧熱鬧。”
說完,不等連長機與陸思涯二人回應,直接跟着那百姓走了去。
連長機等人隻得無奈追了上去。
晏景行穿梭在人流中,見島上除了蓬萊百姓,還有許多奇裝異服的外來人員。
大街兩側,人山人海。任憑他踮高了腳尖,也隻看見黑乎乎一片腦袋。
晏景行打量了四周建築一番。長街兩側,高樓肆起。他選了一棟,跟在人群裡往樓上走去。
高樓中自然也是人潮擁擠成一片,這氛圍感染得晏景行激動不已,他好容易登了頂,位置雖稍低于那玉面高台,但也可一覽全貌。
隻見高台上,還另築有一個圓台,約摸三尺來寬,那裡已站了一位金衣銀袖的仙子。
仙子以紗遮面,看不清容貌。耳前各垂一條紅珠鍊,身影清隽卓然而立。
晏景行不是沒見過美人,柳州民風開放,崇尚美麗,街上俊男俏女如雲。
可台上那位,卻似白玉含光,引得人移不開眼。
華樓坐滿了四海八荒而至的賓客,金樽盛着桂酒,邊上歌女吹着笙竽。
寬闊的大街上,火紅的鸾鳥立于高大馬車頂棚,長鳴一聲飛轉九霄。仙人們手執金芙蓉,石榴籽般排列在玉面高台外。
霓裳搖曳,衣帶飄拂。
待聽得一聲敲鼓聲,有一女子聲如黃鹂宣布:“祭祀開始,閑雜人等請勿上台破壞祭禮!”
“叮鈴鈴”的一道鈴聲響起,晏景行循聲望去,仙子精瘦的腰間纏着一圈精緻小巧的金鈴。
她肌膚若冰雪,氣質沾雲露。頭戴金冠,執劍而舞,冠上明珠随步晃動。
行動時衣袖翻飛起浪,靜止時身形似玉雕冷塑。
原本喧鬧的大街霎時沉靜無聲,此情此景,好不唯美,好不神聖。
秋水冰霜鑄成了仙子獨特的氣質,她雙目祈盼,伏下腰肢的刹那翩然回眸,與晏景行的目光不期而遇。
這個對視似乎有一世那麼長,僅僅是一瞬的光景,卻足以在人心裡停留萬年。
晏景行心頭先是一個疾跳,周身血液都凝住了。胸口生出玉盤,有人從外面不由分說塞了把珠子進來,身體裡立刻響起一陣玉珠亂蹦的震鳴。
震得他腦中一陣空白一陣滿漲。
他連忙低下頭,兩耳隐隐發熱、發燙,一時竟不敢擡頭再看那仙子一眼。
天穿節,是黎民期盼風調雨順、萬物欣榮、莊稼豐收和百姓安樂的節日。
此時笙樂齊響,台下仙人緩緩而動。漫天飛花似雨,悠悠落在高台,點點沾在仙子發間。
她瘦腕翻轉,挽了個劍花,挑起一片花瓣,輕輕吹落。
花瓣位置正好對着晏景行。
亂花迷人眼,随花瓣來處,晏景行用餘光偷偷打量,正巧見那仙子也望着自己。
他被這一眼看得失了神,腦中嘩然一片雪白。身邊的嘈雜聲全都消失不見,隻餘那清脆的鈴聲,一下又一下在他心間回響。
心曲淩亂間,晏景行想起柳州城那些天天求着家裡要來修仙的人,心道:難怪數不清的人都想來這蓬萊,今日一見,算是徹底明白了。
仙子舞到一半,半回身間指尖一勾,解下腰間的一枚金鈴。
她一手搖鈴,一手舞劍,引得飛鳥盡白,排列成雲。
仙子以劍挑鈴,劍身靈活一擊,将金鈴擲向四面閣樓。
街上頓時一片嘩然,衆人紛紛湧跳起來争奪那枚金鈴。
傳聞天穿祭祀,能接到仙子所擲金鈴的人,往後一年将洪福齊天,萬事皆順。
金鈴穩穩落入一個人懷中,喧嘩聲像潮水退去。
閣樓上的人側目望去,底下的人紛紛擡頭,見是一個靠着朱欄而站、模樣俊美無雙的少年郎,感慨、羨慕、遺憾聲此起彼伏。
晏景行低頭看着手臂彎處那枚金鈴,四肢頓時麻木,僵硬無比。
“晏景行!”身後傳來連長機的聲音。
連長機帶着陸思涯艱難地擠過人潮,來到晏景行身邊,看他一副神魂離天的模樣,頓時吓了一跳。
“晏景行,你怎麼了?跟丢了魂一樣。”
晏景行眼睛眨也不眨,手裡緊握那枚金鈴,盯着上方的仙子:“你說,要想跟那樣的仙子結下姻緣,該怎麼做?”
連長機擡頭看了一眼高台上驚豔絕倫的仙子,又轉身看眼神都直了的好友:“大概要,重新投胎吧?”
身後的陸思涯倒像知道些什麼:“這是蓬萊仙島的祭祀,天穿節。跳祭祀舞的仙子,應當是蓬萊島主的女兒。”
晏景行一下回過頭,追問道:“你怎麼知道?”
他目光太過炙熱,陸思涯忍不住雙目微垂:“來時做了些功課罷了。”
“蓬萊仙島目前的島主名叫謝望歸,他原本有一妻一妾,隻是妾室紅顔薄命,隻剩妻子。他有兩兒一女,那位蓬萊公主,名叫謝寶君,人稱寶君仙子。”
晏景行把金鈴小心放進袖中,看着一舞演畢,即将下台的仙子,心裡湧起一股沖勁。
“我能上去跟她說兩句話嗎?”
連長機指了指高台附近密密麻麻的仙門弟子,意思不言而喻。
變故卻在一瞬間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