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等陸思涯跟他們解釋,已有弟子過來帶他們離開,前往弟子住所。
測過靈,凡三靈根及以下的,去留随意。若不去,領了腰牌,住在青客居。凡雙靈根及以上的,則住在旁邊的飛雲居。
三人中,隻有連長機為雙靈根,陸思涯與晏景行,分别為三靈根和五靈根。
不同靈根的腰牌顔色也不同。
雙靈根的腰牌碧綠,三靈根腰牌水藍,五靈根則是漆黑。
至于天靈根的腰牌,今日測靈并沒有人測出來,自然也就沒機會見識。
“晏兄,你我住一個地方。”陸思涯晃了晃腰牌,對他笑了笑。
晏景行扯動嘴角,笑不出來。
除了幾位上了年齡的老者跟病秧子,測出五靈根後,識趣地離開了,現在隻剩下晏景行一根獨苗。
他有些恹恹地找住處。不巧的是,陸思涯跟他不是一個屋子,不過離得不遠,就在隔壁。
屋内寬敞亮堂,一屋四個人,走動的空間綽綽有餘。
本着友好相處的打算,晏景行提前換了副笑臉,一進去就跟靠門最近的弟子打了個招呼:“仙友你好,我叫晏景行,以後我們就是同一個屋裡的人了。”
那人原本還在跟旁人說笑,轉頭看見他的腰牌,笑容淡了不少,一字未答,隻當沒聽見。
屋内四張床,左右各兩張,中間隔着一扇屏風,其餘三張被子,都有掀開過的褶皺痕迹。
晏景行交好不成,不尴不尬地收了笑,自顧自走到第四張床榻邊,跨腿一坐,手肘撐着膝蓋,心裡生出些許不解。
最後一位弟子大概是先前有事出去了一趟,這時才回來。
四人齊聚一堂,但仍舊沒人過來跟他搭話。
晏景行從小就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初到新地方,一肚子話想跟人說。
他連怎麼自己家住哪裡,家裡幹什麼的,晏西施每天要打他幾頓都想好了,這下全都胎死腹中。
聽着那邊交談聲起,晏景行從懷裡摸出一塊巴掌大的銅鏡,對着自己左照右看。
他雖長得不說絕世驚人,但也絕對談不上醜陋,怎麼沒人願意搭理他?
因這件事,晏景行輾轉許久,才撐不住睡過去。而這個疑惑直到後半夜冷醒,他才得以解開。
晏景行沒有起床氣。他平日看似桀骜不馴,眉頭一皺便是一副不好惹的兇樣。實際不管遇到什麼人,都願意耐着性子磨一磨,努力契合。
但這并不代表他半夜無端被人折磨醒,也不會有脾氣。
晏景行壓着心裡那股将燃未燃的怒火,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敞開雙腿踩在床邊。常年奔跑的小腿筆直,線條流暢有力,腳背微弓,狀如樹脈的青筋沿着骨頭展開又沒入皮肉裡。
此刻他的被褥裡一片冰冷濕潤,邊角還滴着水。
晏景行道:“怎麼回事?”
詢問裡帶了一絲質問。
他剛睡醒的嗓音不如白日清亮,喉中像黏了蛛網,吐字不甚清楚,但足夠低沉壓迫。
“哎呀!”為首的弟子誇張地怪叫一聲,像是才發現這事,圍着他的床,歪頭打量,“晏兄,你這床怎麼濕了?莫不是這麼大的人,還尿褲子?”
粗鄙的話一出,另外兩人頓時憋不住發出嗤笑。
蓬萊仙島午夜時分雖不如白日明亮,但到底有朦胧的白光,初來乍到的人大多不能習慣。
好在仙門周到細緻,在弟子住所布置了一片擋光的紫竹林陣,陣形可随時辰變化移動。
屋裡不知何人何時點了一盞夜燭燈,大概是擔心潑水時不能一潑即中。
晏景行借燭光掃了眼他的腰牌,知道了這誇張派傳人的名字。
孟郡良。
他站起身,赤腳踩在地上,垂眸凝視對方。
其餘兩人見勢,立刻圍上來,以顯人多勢衆。
“怎麼着。”孟郡良吞了吞唾沫,躲避了一下晏景行審視的黑眸,想到自己背後還有幫手,忍住了後退的舉動,“你尿褲子我們不能笑?”
之前沒理會晏景行主動交好的那人,冷不丁開口:“全門派就一個廢靈根,還在我們屋裡,真是丢人。”
晏景行唇縫緊閉,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咬得牙根發酸。
他大可以出手跟他們幾人打一架,雖然數量上他不占上風,但對面三人沒一個比他高壯的,最壞也是個兩敗俱傷。
可剛第一天,就跟同門打架,他再怎麼委屈,說出去也是互毆,怕是讨不着好,不如等天亮了去告他們一狀,出出氣。
孟郡良是個人精,一見晏景行的神情,心裡猜到了七八分,勾唇得意道:“你想告狀?”
另一個還沒開過口的人此時也終于忍不住了,看晏景行的眼神像是在看跳梁小醜。
“省省吧。”
這人說話的嗓音不比同性的粗犷或低沉,而是有些尖銳,好似喉嚨裡生了根銀針。脖子出奇地比常人細,視覺上顯得更長。加上他說話時神态傲慢,活脫脫一隻尖嗓細脖的大鵝。
“你以為我們怎麼敢這麼肆無忌憚的?廢靈根在仙門裡,充其量就是個挑水打雜的,誰會在乎呢。”
他一句話輕飄飄的“挑水打雜”,就定了晏景行的命運。
晏景行拳頭發白,捏得指尖充血。他上前一步,身高壓了孟郡良一頭。
“半夜潑水的人,又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挑水的?”
他睥睨三人,一點下風也不肯落:“沒人挑水,下次你們想潑人冷水,又要去哪裡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