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在圖紙的某處一戳,圍着中心打轉了幾圈,慶幸道:“離青客居不遠。隻要經過三座宮殿,兩座橋,以及兩個花園就到了!”
連長機無情道:“中間數不清的走廊跟弟子你怎麼不說?”
晏景行坐回地上,雙手撐着地面,身子往後一仰,望着天上浮雲,神情透着一絲惬意:“别管這些,反正我是一定要去見仙子的。”
這句豪言壯語,晏景行沒能找到機會實現。
凝氣完成,沈端甯沒給他們喘息的時間,緊接着教一些最基礎的法術。
世間基礎不過五行。他們所學的便是五行元素相關的法術:控火、避水、流沙、通木、點金。
因初學成功,有運氣成分。所以弟子們需要每天不斷重複練習,直到百試百靈,萬無一失才算過關。
也是這時,晏景行發現自己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自從沈端甯教了五行簡術,他走路經常會莫名其妙地被路邊的草木絆倒,又或者腳下泥土在短時間内變得松軟,等他差點摔跤時,又恢複成堅硬。
晏景行不傻,種種迹象表明,有人在暗中給他使絆子。
這天又出現一樣的情況。
他四下望去,孟郡良就在遠處裝模作樣地練功,偷瞄被抓包也隻是從鼻腔裡噴出一聲幸災樂禍。
看來上次的處罰,不僅沒讓孟郡良悔改,反而記恨在心。
不過,他估量了一下他跟孟郡良的距離,不認為對方能隔這麼遠對自己下手。
那麼肯定是有同夥了。
木含晚,還是雲不還?
晏景行冷眼掃了一圈周圍,沒看見這兩人的身影,反而注意到同屋的另外三人。
這三人在人群中很是顯眼,倒不是外貌有多鶴立雞群,而是因為他們是三胞胎。
三張長得幾乎差不多的臉湊在一起,乍一看多少有幾分驚悚詭異。
晏景行對他們三人印象不錯,大哥沉穩,二哥風趣,小弟内斂,跟他同一屋檐下,各不幹擾。
名字也有意思,三兄弟分别叫明爍,明湛,明松。
晏景行不由打量了一番三人的神色,心裡微沉。
明爍跟明湛神色如常,似乎并沒注意到他的目光。反觀明松,目光躲躲閃閃,明明沒有看晏景行,卻好似知道自己在被注視,練功的動作頻頻出錯。
既然察覺,為何不敢看回來?除非心裡有鬼。
“明松,專心點兒。”
晏景行剛擡腳準備走過去,明爍有些匆忙地回頭抓住了明松的手:“沈師兄不是教了嗎?手勢應該先這樣,再翻過來,對,現在好多了。”
欲蓋彌彰的舉動,坐實了晏景行的猜測。隻是他想不通,自己又是哪裡得罪了這三人。
“景行,快過來。”連長機在那邊叫他,“還練不練了?”
晏景行臨走前,視線一寸寸刮過三人的臉,似乎把三人的臉皮刮薄了,他們就不會做出厚顔無恥的事。
無端被針對,心裡到底憋了一股郁悶,練功時也心不在焉。
連長機拍了他一掌,問道:“想什麼呢?”
想什麼?晏景行被這句話問得一時茫然。
晏西施總說晏景行心大得像十五的月亮,偏中間是個空的,什麼事兒往裡面一丢,就從洞裡漏了,不記仇也不記疼,是個實打實的缺心眼兒。
但其實是有底的。
隻是底很深,事情丢進去,乍一看是沒了,往下探才會發現,芝麻谷子一樣的陳年瑣事,在底下堆積如山。
無邊的黑暗裡,隻能聞見一點兒鹹苦的眼淚味兒。
晏景行沒說話,沉默地運靈,催動地面的泥沙。
地面最上層的沙礫滾動,分散又聚集,漸漸形成一個小漩渦。
他盯着漩渦中心,時間久了,眼裡便隻有漩渦。仿佛他正站在渦眼,随波逐流,被推起,或被淹沒。
“景行兄,沒事吧?”陸思涯注意到他不對勁,停下動作,走過來問道。
連長機也看過來:“是啊,你從剛才就一直走神。要是真遇到什麼事了,一定記得告訴我們。”
晏景行看了看兩人擔憂的神情,緩緩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你們真想知道?”
連長機遲疑了一秒:“要是又跟仙子有關,我跟思涯不會放過你。”
陸思涯舉起雙手:“雖然我跟連兄你看法相同,但君子動口不動手,打架的話,我就不摻和了。”
晏景行撇撇嘴角,語氣如常:“好了好了,我隻是有些累罷了。你們先練,我去休息一會兒。”
連長機跟陸思涯見他的确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才放下心繼續練功。
熟悉的鳥鳴響徹雲霄,這一叫催得太陽西沉,天色蒼茫,緊跟着暗下去。
晏景行三人踏着昏光歸室,在門口分别。
紫竹林已經變成了包圍青客居的陣形,一進去光線瞬間隔絕。陰暗的屋内,空無一人。
晏景行走到床邊,把木劍往床頭靠牆的蘭锜上一放,累躺在床上。
他習慣性把手伸到枕頭下,從枕套縫裡鑽進去,想摸一圈玉佩,摸來摸去也沒碰到。
晏景行心裡猛地有種預感,翻身拿過枕頭尋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沒有。玉佩不在裡面。
好容易壓下去的郁悶與怒火,此刻如火燒雲,燒得他兩眼通紅,理智全無。
門口隐約有談話聲,明家三兄弟和和氣氣地回來了。
門開的一瞬間,晏景行野狼一樣躍起身子,動作矯健地沖過去,拎起明松的衣襟,把人用力摔在牆上,死死壓制,低吼道:“把玉佩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