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晏景行把他的牌子翻過來,跟自已的牌子靠着一看,果然都是摘花,“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做任務!”
謝懷玉目光掃過靠在一起的兩塊牌子,緊抿的唇松開一些。
兩人任務裡要摘的花名為祝賒,距離他們的位置遙遠。需翻崖越嶺,穿過成精藤蔓才能找到。
翻崖越嶺不算難事,難的是成精藤蔓一旦纏上,極不容易解開。且這些藤蔓都無害人之意,隻是通過曆練的一項考驗,因此不能随意斬殺。
這裡的懸崖幾乎都是一面被劈開,另一面完好的形狀。隻有被劈開的一面,才有從崖頂垂到崖底的藤蔓。
為了防止弟子們攀崖用法術,仙門特意設了結界。結界内,法術沒法使出來。結界顧及不到的地方,一旦動用法術,便會有一群鳥雀或昆蟲出來,拖延打斷他們的動作,迷惑分散他們的視線。
晏景行看了一眼謝懷玉,拉住一根藤蔓用力拽了拽:“謝琢,你說這藤蔓這麼細,會不會在我們爬到一半的時候,撐不住斷了?”
謝懷玉道:“不會。”
晏景行放了心:“那就好,對了,你會爬山嗎?這裡不能用法術,要不要我背着你?”
怕謝懷玉不好意思麻煩自己,他特意解釋道:“反正我力氣大,你看着又瘦,帶你一個沒問題。”
謝懷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利索地将藤蔓纏在腰上,單手抓緊,身子像一棵立根懸崖的斜長青松,雙足踩着崖壁往上,步子如雨點,輕且巧。
晏景行仰頭,愣愣地張嘴,看着謝懷玉身影遠去。回過神趕緊效仿他,把藤蔓綁在腰間,雙手交替攥緊藤蔓,腳下用力踩着崖壁。
他身子不像謝懷玉那樣輕盈,姿勢也不如謝懷玉潇灑,但好在效果差不多。
快到崖頂時,崖壁幾乎沒有可以墊腳的地方,晏景行一踩一滑。他低頭觀察,瞅準旁邊一處微小的凹坑。
腳尖堪堪放上去,重心集中放在腳趾,用力踩穩。猛一蹬腿,凹坑的石塊“咔”一聲松落,人也跟着滑了下去。
雙手交替出現滞空,視線裡一舉一動都放慢數倍。腦子裡有個聲音催促他趕快抓緊藤蔓,身體動作卻慢了一拍,隻能眼睜睜看着藤蔓往上。
等重新抓住藤蔓,人已經滑到了半山腰。
掌心傳來火燎般的刺痛,晏景行上湧的血液緩緩平靜。他抱着藤蔓,螞蚱一樣吊在半空喘氣,心跳如狂,暗道:“還好沒背着謝琢,否則丢臉丢大了。”
慶幸完又忍不住哀嚎,一失足又得重新爬,這下真要成千古恨了。
晏景行咬牙,擡頭見一條雪綢,銀白瀑布一樣傾瀉而下,流過他面上。雪綢落到藤蔓邊,沒再繼續往下掉,而是往他腰身纏繞。
一挨上去,晏景行身上的藤蔓葉子蜷縮如蛇蛻,松了勁回到崖底。沒了支撐,他的身體卻仍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一股力量束緊他的腰,拖着他往上。晏景行摸摸腰上的雪綢,柔軟光滑,認出這是謝懷玉銀冠上那條。
待晏景行上來,平穩落地,謝懷玉一揮手,雪綢縮成一米長左右,回到銀冠上。
他轉身道:“走吧。”
晏景行感激地跟上去,收着力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謝了啊!不過這裡不是不讓用法術嗎?你這麼做,會不會被判為作弊?”
謝懷玉道:“崖頂在結界外。”
就算是結界之外,也會有其他東西幹擾。
晏景行朝四周看去,一群飛鳥忌憚地停在空中,遠遠相隔。
他得意地哼笑一聲:“這群欺軟怕硬的牆頭鳥。”
這隻是第一座懸崖,後面還有三座,晏景行爬到最後一座時,終于忍不住開口服軟:“謝琢,我要渴死了,我想喝水……”
他胸膛前的仙服,隐約透出斑駁的深色塊狀。衣袖濕潤,汗落成雨。
謝懷玉停下腳步:“你沒有辟谷?”
晏景行老實地搖頭:“不過我很快就能辟谷了,你可别在心裡偷偷嫌棄我啊。”
謝懷玉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嫌棄他,于是沒再說話,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沒得到準話,晏景行抿緊幹燥的唇,亦步亦趨跟在身後。聽見水聲的那一刻,他詫異地擡起頭,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映入眼簾。
謝懷玉走到一截倒下的樹幹前,坐了下來,附近的草木柔軟地觸碰他的衣角,被他無情地一手揮開。
晏景行如離弦之箭飛向河邊,跪在地上,用最後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沒把頭直接埋進水中,而是雙手作碗,潑水猛灌。
喝完,他洗了好幾遍臉,直到水面倒映出幹淨的五官才作罷。
“謝琢!”晏景行回頭喊,“你喝不喝水?”
謝懷玉幹脆道:“不喝。”
“那,”晏景行猶豫了一下,“那你要不要洗臉?”
謝懷玉道:“不洗。”
晏景行慫恿道:“你來試一下,這水可舒服了。”
謝懷玉不動如山。
山不向他來,他便向山去。晏景行捧着水,搖搖晃晃,不出意外走到半路就漏完了。
他返身回河邊,堅持不懈繼續捧。
反複幾次,謝懷玉終于看不下去,一道靈力打進旁邊的草叢,取回來一片類似荷葉的葉子,飛向晏景行。
晏景行擡手接住,用葉子裝了水,開玩笑道:“來來來,我給你洗臉。”
謝懷玉皺眉,不解道:“這是你的癖好?”
晏景行本來隻是想逗逗他,見他居然沒反抗,半驚半喜地從袖中扯出一條嫩青手帕,沾了水往謝懷玉臉上擦:“你先前幫了我,就當我謝謝你了。”
謝懷玉少見的沒躲開,任由晏景行給自己擦臉。
這種感覺陌生又新奇。像他曾見過的兩隻山中白猿,一隻給另一隻捉虱子,舔毛發。
親近,又或者說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