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話就是默許。暮千封額角青筋暴起,他早該知道,現在蓬萊仙門就是青玄的一言堂,什麼少島主就是個擺設,謝懷玉根本不會顧及兩方仙門那點岌岌可危的表面情誼。
“所有人,跟我走。”暮千封一字一頓,“這口氣,必須出。”
身後一人喊住他:“千封,不要意氣用事。”
暮千封頭也沒回:“江大少爺,不靠我們維護十三宗,誰來繼續把你供着。”
一大半弟子跟着他離開,剩下的則圍着那位“江大少爺。”
“江師兄,暮師兄他、他說話也太難聽了!”
江雲蒼不甚在意道:“不是一天兩天了,别把他的話往心裡去,難受的是自己。”
弟子道:“蓬萊仙門那邊怎麼辦?”
江雲蒼道:“點到為止,醒悟在他。青玄他們不是好招惹的,謝懷玉甚至連十分之一的法力都沒展現出來,也該讓他見識見識了。”
弟子存疑道:“那位少島主真有這麼厲害?跟江師兄你比起來如何呢?”
江雲蒼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會擡舉我。”
收拾完人,青玄心情大好。蕭逢山一個人扇七八人,巴掌扇不過來,青玄出于關愛師弟,親自用法術幫他打了後面幾個。
藍澗道:“你這是公報私仇。”
青玄揚眉:“你不服?”
祝風歌伸手攔在兩人視線之間:“好了,不要吵架,我們快走吧,暮千封那人估計在興師問罪的路上來了。端甯,快帶弟子們走。”
晏景行拍了拍蕭逢山的肩:“你的臉疼嗎?”
蕭逢山“我”了兩聲,連長機從旁邊過來,道:“别動。”遂用靈力化去他臉上的淤血。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指痕了。
“好了。”連長機收回手,“這種皮外傷用法術就能修複,還是挺方便的。”
蕭逢山道:“多謝。”
晏景行聽他說話口吃,有心關懷,看了眼連長機跟陸思涯,見兩人對他點點頭,于是主動告姓,就當結識了。
祝風歌的烏鴉嘴,在衆人走到一條瀑布下的時候靈驗了。
暮千封帶着弟子,氣勢洶洶地追到這裡時,晏景行正在玩水。
他從旁邊零星生長的幾株巨竹上摘了一片竹葉,幾下折出了一隻烏篷船,模仿船在水中行,搖搖晃晃托到謝懷玉面前,笑容燦爛:“小琢你看,我坐烏篷船來接你了。”
謝懷玉不曾見過烏篷船,不過船外觀大多相似,兩頭尖扁,中間似圓肚,他能看出晏景行做的這種屬于小巧型,誠心實意誇道:“你手很巧。”
“我還會編很多東西呢。”晏景行被誇得雙眼彎似船帆,他讓出地方,“來,小琢,你來渡船。”
謝懷玉托着烏篷船,手指一推,船身浮在水面,飄向下遊。到了水流小的地方,卡在了兩塊石頭之間。
水花濺起,連家門都沒離遠的烏篷船被人一腳踩進水裡。
晏景行原本擔心烏篷船遊不遠的神情一滞,目光從那隻罪魁禍腳往上移,暮千封風雨欲來的臉蓦然闖進視線。
祝風歌“嘶”了一聲,嘀咕道:“怎麼來的這麼快。”
晏景行胳膊碰了下謝懷玉,嘴角下垂道:“小琢,他把我們的船踩水裡去了。”
謝懷玉目光微冷,暮千封冷不丁撞上,肝膽生寒。他莫名有些膽怯地移目到青玄身上,深吸了一口氣,步步緊逼:“蓬萊仙門似乎沒資格管教十三宗的弟子,你們如此僭越,難道不打算給我一個說法?”
祝風歌挺身而出道:“暮師兄,究竟是非如何,你弄清楚了嗎?”
是你們,”他指了指魏渺等人,“十三宗弟子霸占場地,先欺負我們蓬萊仙門的弟子。連你都知道替你的師弟出頭,我們又為什麼不能替我們的師弟出頭?”
周圍的蓬萊弟子受寵若驚地看向祝風歌,心裡因這番話一陣動容。
暮千封表情一變,越聽越不對勁。什麼叫“連他都知道”?他自然是知道的!
晏景行小聲道:“這下大家該對祝師兄死心塌地了。”
連長機道:“人心嘛,就是這麼好籠絡。”
陸思涯道:“咳,小聲些,祝師兄聽得見。”
晏景行目不斜視,往謝懷玉那邊靠得更近。
暮千封雖一句話也說不出,但依舊在迫近。
瀑布下是一池深不見底的水潭,水花泡沫潔白如堆雪,晏景行退到了潭邊,讓謝懷玉站在裡面。
“夠了。”藍澗拿着劍出來,“暮千封,你們弟子先欺負我們的弟子,我們隻是以牙還牙,也算兩清了,你現在找上門糾纏不清,所為何故?”
暮千封道望向蓬萊仙門一衆人,青玄淡然,謝寶君冷漠,祝風歌皺眉,沈端甯輕蔑,謝懷玉更是連看都沒他一眼,偏頭跟旁邊的弟子說着什麼。
就連普通弟子,也是眼神各異,彷佛瞧不起他似的。
他的一舉一動,在對面看來,隻是跳梁小醜的無理取鬧。
暮千封心裡像有一根看不見的針用力刺了一下。他出身貧寒,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位置,數人擁戴敬仰,是能夠在十三宗挑起一方重任的頂梁柱。
偏偏蓬萊仙門的人,總以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從來不拿正眼看他。
扪心自問,論修道成才,他自認不輸任何人,憑什麼遭受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