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文匆匆離開。
我閑下來,一時不知要去做些什麼。
範老爺取消今天的課程,亦沒安排我接下來的行程。
也就是說,在這個時間段裡面我是自由的。哦不,算不上自由,按瀾文之意,我以後幾乎沒有離開範府的機會,除非範老爺同意。
他能同意嗎?
畢竟他現在,似乎不怎麼開心。
我抱着琴,一步一步往回。
琴房離我住得地方極近,我穿過長廊,于盡頭拐彎。
隻是——我抱着琴,在長廊上行走,視線往左瞟,幾抹身影快速藏起,露出發旋。
往右看:深藍色棉布裙擺在雪地上,顔色明顯。
回頭瞧:無數人驚慌失措地躲藏。
他們在偷看我。
我回頭,抱着琴繼續往前。
那些視線緊跟着又黏上來,如影随形。
安靜的範府不時傳來幾聲低語,可是那些聲音太輕太淺,不如房檐下飛過的麻雀,叫聲清亮。
他們在議論我,偏偏我一無所知。
我抱着琴,回到屋内。
關上大門,将所有聲音隔絕在外。
來不及将琴放在桌上,我直接身形往下蹲,耳朵緊貼着房門,屏息凝神。
“就是她麼?”
窗外響起細弱的聲音。
“沒錯沒錯,就是她。”
“嘶,她可真有手段,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看見老爺這麼生氣。”
“誰說不是呢,夫人都吓了一跳。”
“也是她說得話過于駭人了點,居然說爺們賤。”
小姑娘聲音帶着感歎,“你說說,這種話她是怎麼敢說出口的?”
“不知道啊,不過我覺得,她倒是……”
兩個小姑娘輕聲讨論着,腳步聲漸漸清晰又漸漸模糊,以至于到最後,腳步聲和交談聲一起消失。
我無法聽見後面的内容,但是剛剛聽見的訊息,卻已經足夠。
昨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回來。
我在春風樓說過的話,已經在南華傳開。
那些眠花問柳的男人們,我徹底得罪。
範老爺似乎也因為這件事情非常生氣……原來他早上拍桌子,居然是因為我?
今天取消課程,莫非也是被這件事影響?
突然之間,我心頭狠狠一跳。
範老爺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覺得我不适合教小姐,取消我的工作吧?
念頭剛剛冒出來,我實實在在出了一身冷汗。
不、絕對不可以!
我右手撐在地上,支撐着身體站起,可雙腿卻無力,整個人隻能靠着門,勉強站着。
我絕不能失去工作、離開範府。
如果我失去這份工作,前腳離開範府,後腳便會走上黃泉路,苦飲孟婆湯,拜見閻王爺。
現在擔驚受怕、膽戰心驚,就是昨天暢所欲言的代價。
我抿唇,視線落在琴上。
我得做些什麼。
想到這裡,我不敢繼續浪費時間,匆忙拉開門,和屋外兩個竊竊私語的小姑娘對上視線。
她們顯然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出門,短暫呆滞片刻後,她們湊在一起的腦袋立即分開,若無其事地幹自己的事情。
眼睛卻不時往我這邊瞧。
我無暇顧及,奪門而出。
四周傳來的視線越發明顯,我悶着頭,往前走。
偌大的範府,唯有我的腳步聲,份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