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授課琴房中。
裡面沒有更多設施,唯有兩尾琴,安靜坐落其間,與之對望。
我一眼便瞧出來,這兩尾琴的材質,和屋中懸挂的琴沒有任何區别。
如出一轍。
琴上裝飾、雕刻的紋樣,乃至于技巧,一模一樣。
顯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走進琴房,并未關門,反倒行至窗邊,将所有窗戶打開,看着陽光落在雪地上,感受着冷氣撲面而來。
做完這一切後,我抖擻裙擺,緩緩落座。
纖纖細指拂過琴弦,無需調音,指尖在琴弦上跳動着,空靈音樂從指尖流淌而出——
《幽蘭操》
我的拿手好戲。
如果說《流水》、《鳳求凰》于我而言,是熟能生巧,那《幽蘭操》在日夜練習之中,已經同我的生命融為一體。
無需思考,我的手指知道下一個音節按在何處、力道如何,才能夠演奏出堪稱完美的樂曲。
冷風從門、窗戶吹進來。
灌入我的衣袍中。
吹亂我長發。
我感受不到寒冷,隻是竭盡所能,沉浸在這曲子裡。我忽略潛伏在身邊的危機,盡情盡力彈奏這一曲。
指尖撥弦速度漸緩,一曲緩緩結束。
我于冷風、琴音交織之中,安坐其中,雙手按着震動不已的琴弦,緩緩擡眼。
門外不知何時,站了許多人。
他們站得整齊,卻低着頭,态度拘謹恭敬。
我不動聲色小幅度打量,卻沒有看見想看見的人。
耳邊,聽見将近不存在的腳步聲。
那聲音太輕,以至于我都在懷疑,是不是幻覺。
門外人依舊低頭行禮,我坐在門内,一時摸不準現在是何情形。
需要再彈一曲嗎?
我看着琴弦,緩緩波動,卻已經沒有這個心思。
“柳娘子。”
瀾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此時正站在門邊,雙眼冒着欽佩光芒:“你琴彈得真好。”
我笑:“謝謝,尚有不足。”
“不不不,你絕對是我長這麼大以來遇見的,琴彈得最好的人!”她面露激動。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好厲害,好謙虛。”瀾文毫不吝啬自己的崇拜。
我莞爾一笑,接受對我來說并不浮誇的誇獎,“你怎麼在這裡?”
“老爺讓我來的。”瀾文說。
“哦?”
“老爺吩咐,你的課程調到午時。”
我拂過琴弦,使得其不再震動嗡鳴,“今天開始?”
“嗯嗯。”瀾文點頭。
琴弦停止震動,我的心卻開始緩緩跳躍,一下又一下,聲音有如雷鳴。
我笑着點頭:“我知道了。”
“你好好準備。”瀾文朝我行禮。
禮至一半,又突然擡頭,“對了,小姐讓我給你捎一句話。”
“什麼話?”我問。
“為何不奏《幽蘭操》。”
“什麼?”我略微詫異。
瀾文有些尴尬地扣臉頰,“小姐就是這麼說的。”
“她問你,為何不奏《幽蘭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