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眼，自知不配沾染陶公出塵高潔的性格，但瞧見對方興緻勃勃，便沒有拒絕。

“都可。”

範柔芷笑開來。

我瞧着她，看着她的模樣，許久後，緩緩問：“我給你授課？”

“正是。”她側身。邀請我往裡走。

我進入琴房後坐定，兩人各坐于自己琴後，隔琴相談。

“我聽聞範小姐彈琴，琴藝不俗，應當是沒有深造之必要？”

“先生何必客氣，叫學生柔芷即可。”

範柔芷态度拘謹而恭敬，頭始終微垂，讓我感受到她對我發自内心的尊敬。

……我的事情，她不知道嗎？

還是說，知道了，但并不在意？

閨閣中的小姐，很難不在意這些事情吧？

大概是範老爺沒有将我的身份告知範柔芷，不然的話，她斷不會如此恭敬。

我想着，嘴上卻自然改口：“柔芷，你會琴？”

“老師，學生曾經學過，隻是技藝不精，未能精進。”

瀾文還說我謙虛。

她家小姐才是真的謙虛。

我在面對誇獎之時，假模假樣地說兩句過譽，便理所應當地接受衆人吹捧。

可是眼前女子，卻是發自内心地對自己琴藝不滿意。

她的琴藝，已是南華少有。

對自己要求似乎過于嚴格了些。

我蹙眉，想到早上看見的那一幕：雪枝後的女子歎氣，蹙眉。

或許，不是她想要追求完美，而是旁人要求她完美？

我不知道。

畢竟這些結論都是來自于我的猜測，而這些猜測的依據，不過驚鴻一瞥。

我收起亂七八糟的念頭，輕聲問：“你想如何精進？”

範柔芷依舊謙遜：“能有老師八成技巧。”

“……如果我說，你已經有了呢？”

範柔芷微垂的頭輕微動了一下，我看見她眉頭微不可見地蹙起，很快又松開。

“那便要九成。”

“你的琴藝不俗。”我說。

“但還不夠。”她回答。

“我知道了。”

無論如何，我必須要幫範柔芷練琴，幫她成為南華第二個琴藝超絕的琴師。

“起手吧。”我對範柔芷道。

她随即擡手，指尖撥動琴弦。

我在旁邊盯着，等到她動作滞澀之時從旁提點。

她悟性極高，學得極快。

一個時辰過去，曲調中的凝滞感減少許多。

“多謝老師。”

範柔芷取下指套，恭敬地與我告别。

我擡起手，突然發問：“你懂琴，為何讓我再彈一次《幽蘭操》？”

“再？”範柔芷面上掠過不解，旋即又笑。

“瀾文莫不是在老師彈完琴後，才将此話轉達？”

我點頭。

她雙手交疊，站在我面前。

“我交代這句話之時，老師未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