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後,我不再糾結,讓自己盡可能地熟悉一一,免得日後出什麼差錯。
隻是我沒有想到,一一不需要我熟悉。
名義上她是範大人給我安排的丫鬟,可實際上,我倆幾乎不同時出現。
每天我們會見三次面:晨時洗漱,午時進食,夜間熄燈。
隻有這三個時間段,她會出現在我面前,其他時候,倘若我在屋子裡,她便雷打不動地蹲坐在門口,無論我怎麼叫她,她都不願意進來。
若我不在屋内,她倒是亦步亦趨地跟着。
并不緊緊跟在我身後,兩人之間隔着有幾百米的距離,我回頭不一定能夠瞧見她,但是她卻能時時刻刻掌握我的蹤迹……我确實是被監視着。
這個一一,要掌握我的行蹤,倒也不用表現得如此明顯。
我走在庭院内,單手扶着紅木柱子,廊道下溪水蜿蜒而過,倒映出離我有些距離的、一一的身影。
我無奈歎氣,這些天來已經習慣,便繼續往前,去琴房。
快到午時,該我授課。
春天确确實實是來了。
我看見溪水中錦鯉甩着肥嘟嘟的大尾巴自在遊蕩,看見蜻蜓輕點水面,又被遊過的鯉魚驚擾,飛速離去。
日光照在我身上,我已不似最初那般感到歡喜。
太陽曬得我後背發熱,額頭悶悶的,汗液緩緩浸出。
我不得不走到廊道另一側,在蔭蔽處行走,時不時用帕子擦汗。
距離并不算遠,卻讓我濕了鬓角。
當我走入琴房之時,罕見的,柔芷并不在。
我左右打量,确是沒有看見她身影——稀奇,以往都是柔芷等我,今天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輪到我等她。
我沒有立即落座,而是打開窗戶,感受着春風從庭院吹入琴房,将我身上燥熱吹散些許。
透過窗戶,我看見外面陽光正好,落在綠意森然的庭院中,一派生機勃勃。
我喜歡春天。
我站在窗戶前,感受難得的好天氣。
突然,一道身影闖入我視線: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尋常家奴打扮,手裡抱着約莫十來幅卷軸,健步如飛在綠蔭之中穿梭。他皂色靴子踩過兩側探頭的花,衣擺拂過,花兒垂頭。
不過須臾,他身影已經消失在畫面之中。
如此急促,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我靠在窗邊思索,百無聊賴地想着。
“娘子,小姐今天上不了課。”
思緒被打斷,聽見動靜後我立即回頭,瞧見時常跟在柔芷身邊的小丫鬟,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她站在門檻外,一手扶門,卻并不正眼瞧我,垂眼對我說:“小姐被叫去老爺那裡,今天學不了琴。”
我有些詫異,柔芷這麼多天以來,可是一次不曾遲到缺席。
範老爺也很少會占用柔芷的學習時間。
今兒倒是頭一遭,還是臨時通知。
我雖然心有疑慮,卻未詢問,裝作不在意點頭。
“我知道了。”
小丫鬟又說:“明天要上課的話,我們會告知你。”
我眼睛眯起來。
因為長久站在窗邊,陽光落在我後背,使我渾身發燙。
我靠着窗戶,“這個意思,明天柔芷……範小姐,也不一定會來學琴?”
小丫鬟看我一眼。
“如果小姐要學琴的話,我們會告知您。”
沒有旁的話對我說。
她就這麼離開,仰着腦袋,走入門外春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