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陸鋒掩飾得太好了,好像有沒有拐杖也能正常生活,有時候江樂陽都會忘記他的腿傷,今天她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能讓一個軍人退伍回家的傷,到底有多重。
但她也沒覺得這會成為負擔,肢體健全的人也會生病啊,以後還要一起生活,誰都難免會有個不方便的時候,就是順便搭把手而已。
可是陸鋒竟然開始躲着她。
這段時間店裡不是很忙,陸鋒捧着一本汽車發動機原理在看,一整天從早到晚也才翻了三頁,眼瞅着天都要黑了,也沒有要起身回家的意思。
之前沒結婚的時候他也是這個狀态,隻要有維修的單子,熬到多晚都要做,自己不會的就去看書、去請教老師傅,這個店的口碑才慢慢經營起來,就連政府機關的車壞了都會拉到這裡來修。
可是江樂陽來了之後,他下班的點就變準了,天都沒黑就迫不及待往家裡跑,遇到還沒做完的,也隻是指點一下交給其他人繼續修,實在不行就留到明天。
家裡就跟裝了吸鐵石似的,每天都盼着回去,去幫江樂陽幹活,聽她聊今天又在市場上買了什麼好吃的。
可是今天眼瞅都要天黑了,還是沒有想動身的迹象,李大友都納悶了,直接問他:“大哥,今天店裡沒活了吧,還不走?”
“你們先走吧,我再看會兒書,一會兒我關門。”
“這書你都看多少遍了,背也背下來了吧,還看啊?”
陸鋒沒說話,他隻是不知道回去要怎麼面對江樂陽,忍不住想靠近,又害怕成為她的負擔。
張賀和李大友默契地交換眼神,就知道他今天不對勁,試探着開口問:“跟嫂子吵架了?是不是昨天喝太多?”
陸鋒迅速否認,語氣卻冷冰冰。
“沒有吵架。”
張賀歎了口氣,這還叫沒吵架?
“大哥你跟我們可以嘴硬,跟嫂子可不能這樣,女孩子是要哄着的。”
“就是,嫂子脾氣那麼好,每次見面都笑呵呵,你多哄哄肯定就好了。”
陸鋒當然知道她脾氣好,一個屋檐下住了兩個月,從來都沒跟自己紅過臉,頂多有時候犯懶不想燒水,闆着臉跟水龍頭生氣,問水龍頭為什麼不能自己淌出熱水。
陸鋒聽不懂她的疑問,隻是不厭其煩地将每一個熱水壺灌滿。
“我自己心裡有數。”
他隻是在和自己置氣,氣這條殘疾的腿,也氣自己怎麼能對江樂陽生出非分之想,還趁着醉酒占了她的便宜。
“你有個屁的數啊,趕緊回家吧,要是把人氣跑了你悔都沒地方悔去。”
李大友說話太直,大家也都不知道前因後果,張賀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讓他少說兩句。
不論是小時候一起玩、還是這幾年一起開店賺錢,陸鋒一直都是三個人中的主心骨,看他還是闆着臉不說話,另外兩個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誰知道這才剛剛是個開始,陸鋒竟然連着半個月都沒回家跟江樂陽一起吃飯,也不要江樂陽留飯,自己就在隔壁的工廠食堂裡吃了,問也隻是說店裡很忙,實在趕不回來。
江樂陽倒是沒多想,畢竟不能又要求陸鋒賺錢,又要他天天在家待着。
更重要的是,陸鋒心裡那點情緒,到了她面前全都偃旗息鼓,照常幫她洗碗、洗衣服、回應她細細碎碎的分享欲。
他隻是在生自己的氣,隻有不面對江樂陽的時候,才能不斷告誡自己要保持距離,可是當兩個人坐在一起,陸鋒還是沒辦法不給她回應,連冷臉都擺不出來。
“我給你買了件棉衣,你一會兒試試合不合身。”
時間過得很快,眼瞅着就要入冬了,這裡又買不到羽絨服,江樂陽也不會做衣服,這幾天都在市場上到處看棉衣。
“好,你給自己多買兩件。”
“我今天買棉衣的時候多付了三毛錢,後來裁縫店的老闆還追到家裡來給我還錢,一個特别熱情的小姑娘,叫田曼,你認識嗎?”
“田嬸的閨女,聽說針線活做得很好,但是小學都沒念完,進不了國營工廠,就自己開了個小店。”
“哇,這麼厲害,她還說要教我織毛衣,但我肯定學不會,我最多去幫她算算賬。”
“你想要毛衣就買現成的,要是沒有喜歡的款式,就買了毛線花錢請她給你織。”
“行行行,大佬你有錢,我都聽你的。”
陸鋒聽出她話裡的玩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低着頭洗手裡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