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姨的眼神慢慢浮現出贊許,對不住了。
“但是,”趙怡同微微一頓“您是知道的,我從小四海為家,九州漂泊,沒接受過正經的教育,這厚厚的草藥大全上的字,有些我并不認得。”
其實是全不認得……她說完,觀察着蘇姨的神色。
蘇姨面上了然,溫柔表示,可以幫她找這字典。
到這裡應該是蘇姨最大的讓步了,還要再追問嗎?
還是别了,人家已經仁至義盡了,一個字也不識,這話要怎麼說得出口。
“那好,那就謝謝您了。”趙怡同又露出了乖乖的招牌微笑。
安排完她,蘇姨去了裡屋找書,崔叔繼續啪啪地打着算盤,張維志還在幽幽地扇着蒲扇,淡淡的草藥香氣包裹着藥房,他們都各歸其位。
趙怡同拿着這藥草大全,像拿着燙手山芋,扇了下白煙,站在櫃台邊不知把手安放到哪。
她四下張望,看到了四周牆面上挂着的毛筆字。
對了,剛剛蘇姨說,這是仿的國師的字,這個地方的文字不是漢字,國師寫的是漢字,難道國師也是那邊的人?
這樣想着,趙怡同慢慢移步到了煎藥的趙維志的旁邊,開口問道,“大志哥,跟您打聽個事呗。”
“啥事?不是哥跟你吹,整個沙城,沒經哥的耳朵的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他起了興緻,白煙被扇地旁逸斜出。
“真的?”趙怡同擡手撫開面前的煙。
“那必須的,但打聽事都是要過耳費的,看你這初來乍到的,我就破例讓你随便問一次。”
“咱們那個國師是哪國人啊?”
張維志左右看了看,四周無人,就貼近趙怡同噓聲道,“這些話可不要大聲說。”他用更小的,好像随時要斷了的音量低語,“咱們這位國師,可是東國人嘞。”
東國人?那我也是東國人了。
“是嘞,雖為異國,卻深得聖眷,确定有些本事,大典祭祀,樣樣順利,去年地母甯國日,天降祥瑞,玄像異色,地母低眉,不服也得服啊。”張維志說完,有些得意地揚了揚眉。
趙怡同卻沒有注意他的神色,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
辰樂國,有一個疑似與她來自同一個國家的會寫書法的國師,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
可他的風生水起與她有什麼關系,她隻是個剛過來一字不識的文盲。
趙怡同一扭頭看到了牆上的字。
不對,與我有關,他的影響力說不定能幫到我。
“那這些書法都是東國的文字了?”趙怡同裝作随意地問道。
“對啊,這東國文字實在好看,方方正正,自有氣韻,許多書法大家都專門學過東國文字,國師之前還特意寫了一本東國文字大全,方便世人學習。”
趙怡同心都提了起來,直勾勾地盯着他等着下文。
張維志得意地一笑,越說越起勁,“有些書還有東國文字的譯本呢,哎,就你手上這個藥草大全就有。”
趙怡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動地問道,“哪裡可以買到?”
“西市書屋就有啊,”大志哥不懂她的激動,“要我說真沒必要,幾年了從來從沒見過東國人,書法家們把這些字當畫來練,這些譯本讓誰看啊?玩鬧的東西還要求每個書市都要有,西市那幾本都吃了多長時間的灰了。”
這可太有用了。
這能拯救一個文盲啊!
一股煳味忽然炸開,大志哥忙放下扇着的蒲扇,手忙腳亂的抽身去找卸藥爐用的墊布。
他邊端着藥爐邊嘟囔着,“都怪和你聊天太出神了。”
趙怡同四下看看,跟大志哥道了聲别,就去裡屋找蘇姨。
蘇姨正好出來,看到她,神色一喜,忙把手上的一摞書都遞了過來。
“你看看,這都是些生僻字典。”
趙怡同找了書台放下,慢慢地翻着,看着這像畫一樣的字符,斟酌着開口。
“蘇姨。”
“嗯。”她的回答平靜又溫和,等着趙怡同的下文。
“實不相瞞,我是東國人。”
蘇姨的眼睛慢慢睜大。
“東國語言與辰樂國一緻,但文字有所不同,想必您是知道的。”趙怡同頓了頓,斟酌着說,“所以我,并不認識辰樂國的字。”
“但您放心,隻要我能找到互譯的字典,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學習記憶草藥大全的。”
蘇姨吃驚道:“你竟是東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