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馮玉從地牢出來那晚,她在晚宴上調戲阿蒙後被拖走,奇力古當即決定讓阿蒙去她那服侍。這時,烏布爾可能是看阿蒙哭了于是憐香惜玉,又可能是覺得阿莫都和她親過了,不跟她也不合适了。
總之,烏布爾又跳出來挑明了地牢裡的事,就這麼用阿莫替換阿蒙,送到了她帳中。
所以那天烏布爾在河邊跟她說,這個澡大概率不白洗,但未必真能遂她的意。
這意思就是,春驕節後成親你是肯定能成的,但不一定是你喜歡的阿蒙,更可能是救你命的阿莫。
而現在阿蒙跟烏布爾成了一對,那豈不是,烏布爾覺得馮玉對她的男人有意思?
馮玉背後一沉,隻覺好大一口鍋扣了上來。
眼前卓伊拉還在鬧騰:“你圖什麼,你告訴我你到底圖什麼?她一沒牛羊二沒例份,光長得好看能當飯吃嗎?你跟着她喝西北風嗎?啊?沒見過你這麼蠢的,我養你那麼多年,是讓你純去伺候人去了是吧?!”
馮玉疲于阻攔,後面阿莫的嘴巴卻也不消停:“她又不隻是長得好看,明明是你跟我說……”
卓伊拉趕忙把他噎回去:“你還敢頂嘴!我跟你說那些是讓你長見識、懂道理,我是讓你跑地牢裡跟人親嘴兒的嗎?你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馮玉抱着她的腰把她往回拽:“大姑姐!大姑姐你現在鬧這出有什麼用,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給大家都留點臉好不好?!”
卓伊拉實在沒忍住,“啪”一巴掌也甩她臉上了:“熟你爹個蛋!你她爹再敢亂說一句試試?全查庫汗都知道你昨晚喝得爛醉被拖回去的,你能幹得了什麼?今天我弟弟跟我回去了,往後誰要是敢拿這事說三道四,我卓伊拉的刀劍可不長眼!”
卓伊拉這一下一點沒留手,馮玉一隻耳朵當場就聽不見了,隻有嗡嗡的耳鳴聲。
阿莫趕忙扶着她看她傷勢,馮玉能看到他嘴巴在動,但聽不大真切。
不過她看得見更多人騎馬從營地裡追着卓伊拉而來,為首的正是喀紮奇力古。
看來卓伊拉是去奇力古那鬧完,出門就奔馮玉這兒來了,不然那邊不會反應這麼快。
馮玉隻覺得眼前鬧哄哄的,過了一會兒那尖銳的耳鳴終于退去,她才确信自己沒有聾。
她看着奇力古跟卓伊拉攤手,語氣無奈:“我明白你的心情,卓伊拉,這事兒一般人都接受不了,但是這是春驕節……”
卓伊拉竟也沒松口:“這不是春驕節的規矩,我弟弟從來沒有打算将虎尾獻給這個異族人,那是喀紮您做的!”
“嗐,我也是看你弟弟為她潛入地牢,她又為你弟弟跳入虎穴。說真的,這事情就算我不插手,肯定也會這樣……”
“您不用多說了喀紮,今天我是一定要将阿莫帶回去的。他腦子是不好,可您也不能欺負他傻!”
馮玉漸漸看明白了——讓阿莫與她成親,本質上是奇力古誘降計劃的一環,既然把阿莫給她了,再要是收回去,那就等于說奇力古說話跟放屁一樣了。
所以今天卓伊拉肯定是帶不走阿莫的,她自己心裡應該也明白,那麼刻意抓住“奇力古沒遵守春驕節的規矩”來鬧這一出,其實是為了……
在原則上理虧的奇力古隻得向卓伊拉讓步道:“好的卓伊拉,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其實也就是怕你弟弟跟着她受委屈。你放心,馮大人既與我查庫汗的男子成親,從今往後就是我們查庫汗的人,等回到了達達拉,牛羊、例份我一律按查庫汗牧民應有的來發放,一點都不會少了她的。”
卓伊拉神色明顯有緩和,但也不好放得太快,隻繼續瞪阿莫道:“混賬東西,當我白養你這麼多年!”
“好了好了。”奇力古也笑着攬過卓伊拉,“自家人,幹嘛因為這點小事大動幹戈,走走走,去我帳中喝酒吃肉——眼看動身北上也就在這幾日了,犯不着在這個節骨眼上置氣,還是想想美麗的達達拉大草原吧……”
二人就這麼氣勢洶洶而來,勾肩搭背而去了。那些随奇力古而來的人見狀也不再久留,紛紛上了馬,跟在喀紮的馬兒後頭。
阿莫的眼淚早已簌簌而落,雖然馮玉這張臉本來也沒什麼好的時候,但這次畢竟是因為他挨打,他心痛得像滴血一樣。
但馮玉卻好似沒有感覺一樣,隻是驚訝地“哈”了一聲。
就這?這麼大的問題就解決了?做女人也太他爹的爽了吧?
不過該說不說,疼還是疼的,馮玉的半邊臉飛快地腫起。她也去看阿莫的傷勢——同樣是一巴掌,阿莫的臉上就看不出什麼,到底還是打她舍得下狠手。
她伸手撫過阿莫的臉,順帶幫他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嘴上點評一句:“你阿姊對你不錯。”
她說:“這一巴掌挨得值啊。”
*
春驕節後沒幾日,桀族各部便正式開始了北上遷徙,目的地是她們祖輩生長的達達拉大草原。
那場盛會後,更多的小家庭組建起來,更多的男孩成了男人,他們飛快地成長起來,有了男人應有的擔當。
他們每一個人,都會在這場驚險的遷徙之旅中不顧性命,聯合起來守護他們的族群。對手也許是野獸,也許是異族,甚至更可怕的——也許是來自阿羅加耶岩洞的野人。
但他們不會畏懼,不會膽怯,他們會為了族群血脈前仆後繼,至死方休。
長長的遷徙隊伍就此離開了洺河北岸,當然她們在這裡也留下了一些物資,以待來年再回到此地。
隊伍中,桀族少年阿莫牽着馬兒,背着行囊向北方走去,而那馬背上的人雖樣貌與桀族人有别,卻同樣編起頭發,穿起桀族特有的獸皮服飾。
她似乎全然忘記自己曾經寬袍大袖,在朝堂間呼風喚雨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