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仙殿。
聞唳處若不驚,他掀起眼皮,鴉羽般的長睫映下一片陰影,顯得他的眸中晦暗難明。
太清帝君淡然一笑,他望着這一襲紅衣的青年,走上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南宿啊,既有喜宴,何故不賞臉?”
聞唳感到有些好笑:“吾知帝君不言之故,但吾真的很好奇……”
說着,他沉下聲,語氣嘲諷。
“白玉京,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太清帝君臉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開口,卻是與其完全不搭噶:“何必心急?汝當年所失之魂,至今未尋回。”
聞唳轉身,看向他,神色淡漠:“此事,就不勞帝君費心了。”
太清帝君搖了搖頭,無可奈何道:“汝亦無需吾費心。”
聞唳沉默不語,那狹長好看的瑞鳳眼中,一雙清眸目光淡淡,瞧不出神色。
太清帝君歎了口氣,打破這死寂,下了逐客令:“時候不早了。”
聞唳自然也不會再待下去,臨走前,他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微微側臉。
太清帝君看見了他那棱角分明的側臉,長睫低垂,眸色黯淡,語調輕飄飄的,有些懶散。
“濟洛城這個名字,不錯。”
太清帝君一驚,心中自然明了此話何意,待到聞唳徹底走出敬仙殿,他這才徹徹底底的松了一口氣,長長歎了口氣。
“堂堂帝君,整天唉聲歎氣。”
文杳手裡轉着筆刀,一襲碧衣,剛進殿,便是如此景象。
“南宿神君剛剛來找過你?我碰見他了。”
太清帝君:“汝來的正是時候。”
文杳挑眉,有種不祥的預感:“做甚?”
太清帝君:“流風城的名字還是變回濟洛城吧,另外,汝再為此城安排個守仙。”
文杳:“哦。”
好不容易處理了一大堆的文書,本來偷閑來讨杯茶的,怎麼又開始頭疼了。
非人哉啊非人哉…非神哉。
“對了,汝且慢。”太清帝君又道。
文杳腳步一頓,筆刀也不轉了,順手挂在了腰上,轉身看向他,眉宇間透出一股不滿。
“又怎麼了?”
太清帝君:“他尋汝詢問過一體雙魂的事,對否?”
朝霞浸染天色,襯得那滿目鶴焰花更加美輪美奂,滿樹豔紅,遮蓋着一座樓閣,那座樓閣更是精美絕倫,果真是天上仙宮。
遊魂被這幅景象驚住了,但蓦的又覺得有些熟悉,念頭一閃而過。
“這就是…祈朝樓?”
“嗯。”
聞唳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表示肯定,臉上沒什麼神色,顯然司空見慣。
他縱身一躍,便跳到了那樓閣的檐瓦上,火紅的衣角若火焰一般燎過玉瓦,霞光落了他滿身。
他順勢坐下,半倚着,賞看這開得正茂盛的鶴焰花。
那鶴焰花如跳動的燭火一般奪目灼灼,一朵一朵墜滿枝頭,早早将那翠綠的葉遮得嚴嚴實實,就連天邊都染得紅雲豔豔。
聞唳突然擡起手,隻見他的手中出現一本遍體紅漆紙書。
紅紙墨書,毫無疑問,這是那婚帖請柬。
他百無聊賴的展開紙書,将内容大緻看了一遍,又放在了一邊。
正當遊魂以為到此為止的時候,聞唳突然開口道:“那日在埋魂冢,你吼什麼?”
遊魂一愣,心道這是開始興師問罪了,一想到這個,他就有些說不上的感覺。
“沒什麼,我不記得了。”
聞唳被他這蹩腳的理由整笑了,冷哼了一聲:“愛說不說。”
遊魂:“……”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良久,二人之間一直沒有話聊,安靜的有些可怕。
“那是什麼花?”遊魂沒忍住,打破了這死寂。
聞唳悠哉半倚,眸中滿是倒映出的那片赤紅花海,他語氣淡淡,惜字如金:“鶴焰花。”
“鶴焰?”
即便遊魂記不得自己從何而來,但在凡間的那些日子裡,怕是也素未聽聞吧。
“朱雀神花,你沒聽過很正常。”聞唳淡淡道,難得沒嘲諷遊魂的孤陋寡聞。
遊魂若有所思,猛地回神,有些震驚:“這些,都是你種的?”
聞唳不置可否,一身豔麗的紅衣與花更是相稱相融,他本就生得好看,那雙瑞鳳眼更是絕美傲然,現下獨坐檐上,溢出的皆是狂妄不羁。
“你很走運。”
聞唳不緊不慢道。
“何出此言?”遊魂不解。
聞唳擡手一揮,一道淩厲的紅色靈力自他掌上劈出,斬下一簇花來,兩指并攏勾了勾,那簇鮮紅的花被靈力乘着遊到了他的面前。
“此花五百年花葉同開,你趕上了。”
那簇花落在了聞唳潔白的掌間,鴉羽般的長睫低垂下,一雙清眸落了目光在上面。
聞唳暗中使用法力,隻見那簇花毫無征兆的自他掌上飛出,如飛絮一般,飄蕩在空中,晚霞下,最後歸于平庸的土地上。
聞唳站起身,荔紅色的發帶随着墨發被風輕揚,一身紅衣在風中簌簌作響。
“如今天下,唯有此處,留有鶴焰。”
“聞唳。”
遊魂的聲音聽起來并無多大波瀾,與平時那吊兒郎當的慵懶語調相比,着實有些不太對勁。
“你很恨樓長卿嗎?”
他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聞唳一陣恍惚。
“我,不知道。”
他聽到自己這般回答,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的感覺。
文杳皺起眉:“聞唳雖說丢了一魂,但尋常遊魂進不了他身。”
她神色一變,猛地看向太清帝君。
“是他?”
太清帝君沒有應答,但答案顯然明了。
文杳感覺有些棘手,低頭捏着下巴:“當年我雖盡全力保住他的神魂,卻還是丢了那一魂,神魂不全,如果是他,确實不無可能,畢竟他倆曾經互給一縷神思,神魂會産生些共鳴不足為奇。”
“不過,既然他如今一體雙魂,那也說明,他的魂魄也是不全。”
“看來,他已有一魂逃出,你要派人去加固木風山的封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