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下腰間書刀,憑空畫陣,走進陣裡的前一刻,她轉身看到的,依舊是夢琴晚的背影。
“他問過我一體雙魂之事,所以,他是來找你借離魂珠的,對嗎?”
說完,她就入了陣。
她沒有等夢琴晚的回答,夢琴晚也沒有回答。
她聽見文杳最後的一句話,默默閉上了眼,不知心裡在想着什麼。
聞唳站在山路前,望着山上草木茂盛,枝繁葉茂。
可當他徹底踏上山路,拾階而上,周身霎時草木枯竭,枯枝敗葉,殘破不堪。
隻一瞬,大相徑庭。
珠子裡面的樓長卿見了,坐不住了,連忙傳音給聞唳:“這是怎麼回事?”
聞唳的目光掃過那片荒蕪的山地,淡淡開口:“這裡因某人鎮壓于此,無人趕來,自然就荒廢了。”
樓長卿突然想到了什麼:“我記得那個說書先生說樓…我,整個屍身都被撕碎了?”
聞唳冷笑一聲:“定然沒那麼誇張。”
樓長卿有些猶豫的問道:“那你…這些年來過嗎?”
聞唳站住腳,停下來,樓長卿默默等着他的回答,良久,他聽見聞唳緩緩吐出兩個字。
“沒有。”
帶着一點微微的啞。
樓長卿不知為何心裡暗自松了一口氣,心裡竟然生出一點慶幸。
慶幸什麼?慶幸聞唳沒來見過自己的屍身?
可這有什麼好慶幸的?
“樓長卿。”聞唳突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有些輕。
聞唳喃喃一句,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我恨你嗎?”
這擾了他很久的問題,早到可以追溯于三百年前。
他的身上有樓長卿的神思,由此可見,他和樓長卿絕非不是萍水相逢。
再者,樓長卿還是樓夫人的孩子,他被樓夫人收養,萍水相逢更是無稽之談。
他的記憶被篡改了,而如今他看見的樓長卿,亦是殘缺不全的記憶。
太巧了,簡直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局。
下棋的人,藏在暗處,又藏在明處。
棘手啊……
而現在,聞唳的面前,是一處山洞。
他走入山洞,按理說樓長卿在珠子裡本不該有什麼事,更卻在進入山洞的那一刻,他的魂體感受到了胸口傳來一股痛。
他皺起眉,顯然感覺到了。
他的屍身,應當就在這裡。
心中五味雜陳。
聞唳沿着山洞不緊不慢的一直走着,不消時,便看見身前放着一尊冰棺。
他的腳步突然加快了,一下子就到了冰棺面前。
隻見冰棺内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樓長卿,也應了聞唳的話,并不是撕碎的屍身,反而完好無損。
就像是靜靜躺在了裡面而已,如果可以忽略那被寒冷冰氣所侵蝕得蒼白的皮膚,不過更顯眼的,是那一身深藍衣袍。
即便被凍進了冰裡,時隔百年,依舊沒有褪色。
聞唳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擡起手,摸上冰棺,似乎要觸碰裡面那人的臉。
突然,他微不可查的皺起眉,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轉身看去。
珠子裡,樓長卿忍着痛,皺着眉看着上面的畫面,他在看見自己屍身的那一刻,那股痛越發強烈,他感覺到了一股牽引之力,似乎要将他從珠子裡剝離。
聞唳看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柄破舊的折扇,皺起眉。
這把扇子,他好像見過。
上面萦繞着與樓長卿氣息一模一樣的神力,卻極其微弱,扇面破舊無法看出原來上面的圖紋花樣。
這是,樓長卿的神器?
為何會成了這副模樣?
他猜測着,那折扇蓦然憑空掉下來,聞唳眼疾手快連忙接住。
就在碰到折扇的那一刻,聞唳兩眼一黑,頭腦一陣痛,伴随着一陣耳鳴,叫他不得不扶着冰棺靠着。
而承載着樓長卿的珠子掉在了地上,珠子上閃爍着刺目的白光,沿着生出裂縫,最後竟然碎了。
樓長卿的神魂從珠子逃了出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他便如一道青光鑽進了冰棺之中。
封閉的冰館裡,屍體似的樓長卿身側的手突然動了動兩根手指,而屬于青龍的神力緩慢的散發着。
不僅如此,魂體狀态的樓長卿正在與自己身體神魂融合。
神魂歸體。
他的神魂正在歸位,可整個魂體都透着撕心裂肺的痛。
間隙之中,他神識清晰的時候,他突然想到,聞唳那一魂歸體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神魂終于與身體融合,然而他睜不開眼,也動不了,不知是否實在冰棺之中,可是有些東西如潮水一般湧入腦海之中。
不知冰棺外的聞唳,現下如何。
“汝說,陳守仙隕落?”太清帝君望着關雎鸠,問道。
關雎鸠點了點頭:“不錯,吾無能,晚了一步。”
太清帝君靜靜看着他,少時,開口:“吾已經知曉,此事定會派人細查,北宿,汝可先行。”
關雎鸠搖了搖頭,行了一禮:“吾有一個,不情之請。”
太清帝君絲毫不意外,眸子如同深淵一般不見底,他歎了口氣,說道:“吾不擅對弈。”
關雎鸠輕笑一聲:“解悶而已,兩局,不費帝君時間吧。”
太清帝君沉默了一下,心知逃不過,搖了搖頭,無奈的妥協了:“好。”
他站起身,往下面走。
關雎鸠一擺手,面前立刻出現了一個小桌子,他順勢坐下,桌上貼心放着對弈之物。
太清帝君坐在了他的對面。
關雎鸠笑着朝太清帝君擡了一下手:“帝君先行。”
太清帝君的目光落在了棋盤上,他一字未發,拾起一枚,落在棋盤之上。
入目的,是滿目血紅,席卷那些亭台樓閣的也是,入耳的,是驚悚的叫聲,求救聲,滔滔不絕。
火舌舔過每一處角落,将木頭燒的焦灼,轟隆隆倒下,激起熱流。
聞唳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于一片火海之中,面前的女子,叫他一愣。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