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暗,每一面窗卻都被帷幔緊緊封住,邊角用硯台仔細壓牢,透不進一絲一縷的光。
蓄謀已久的黑暗将灼熱呼吸放大到極緻,連帶悶熱的天氣一齊籠來,襯的那無甚溫度的唇竟像中暑之人久違的甘霖,惑人失神。
鐘錦微微仰起頭。
——感受到她不甚明顯的回應,那厮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退開了。
實在是看似兇猛,實則淺嘗即止的一個吻。
呼吸扯開距離的一瞬,鐘錦心頭空了一下,繼而被一日應酬消磨殆盡的理智就回籠,偏頭摸了下唇上的破口。
清喉:“看來王爺已經大好,微臣可以撂挑子不唱。”
他喘息。
雙臂仍箍着她,隻是留出了掙動的縫隙。
鐘錦默然,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接二連三的調戲弄昏頭,便就着這餘地推開人去扯簾子:“陛下把監軍給了鐘飛令,械師并上兵權,肅州這塊肥肉完完整整到了太子手裡。”……聽着深重喘息,說不下去了。
外頭的落日被桐油紙模糊了顔色,不刺眼,反倒暧昧不清。她尚未理清現在算什麼,就感覺莫上麟又黏了上來。
不過分,但是大半個身子都壓下來的黏。
下巴墊在她肩頭:“六小姐埋絆子了。”
這聲音懶,磨得鐘錦難受,她後知後覺感受到燥,身前窗棂就被撥開。
“但是還不夠。”莫上麟殷勤得過頭,鐘錦懷疑他還在燒,卻突然聽到輕笑,“本王以為,你還會等一等,再對令尊動手。”
風吹上來涼快,可背上熱極,鐘錦被夾在這涼與灼之間覺察到危險,聲音終于沉下去:“鬧夠了麼呃!”
人被翻過,唇再次壓下。
收回掙動的餘地,好像剛才那點君子都是爆發前最後的忍耐,因為鐘錦沒有逃,莫上麟便再也不壓抑。她的腰被抵在窗台,明明是後彎到極限的動作,卻硬生生被莫上麟支撐住背,護住傷臂。
看到微顫雙眼,酸痛的,湮滅理智的魅惑。
這個季節早就沒有花,滿頭綠葉卻随動作震蕩,鐘錦感覺到有一片落到鎖骨,又被莫上麟吻去。
她唇縫緊咬,被挑動的情欲煎熬在懸崖邊緣,直到那手指挑到面具和皮膚之間,涼得人要躲。
雙腕立刻被鉗住,帶繭的拇指擦過上面的帕子——一邊下面遮着舊疤痕,另一邊是新的血痂。
莫上麟停了動作,明明欲色已燒過眼角燒透唇,聲音還澀着忍耐,好像受委屈的真是他一般:“剛才是宣王和靳大人,現在是莫上麟和鐘錦。”一字一字,和指尖的摩挲一起,慢而瘋地磨過她唇。“張開,放我進來,可以麼?”
腦子轟的一聲。
“啊呀!”
牆頭摔下一人,神色從驚異到死到臨頭,在兩人震愣中腦子比小屁孩還糊:“主子我我、我是亥令推屬下小的才下來的我……”
“回來。”聲音啞而急。
鐘錦倉促推開莫上麟,始終克制極好得面色終于攀上紅,在宣王不耐到看新鮮的眼神中快步走出,擡頭就是牆上無辜兩雙眼。
“……”
亥令:“小的備飯嘿嘿你們繼續、繼續。”
簡梨抱貓,端坐如和尚:“要和戚子夜說麼?”
屋裡那位笑出聲。鐘錦指節在關節上撚了一下,閉眼:“……滾蛋,閉嘴吧。”
天绯色消散。
探子三兩句送完東西,跑得比檐上麻雀都快。寝室裡安靜了許久,久到亥令來喊人,才将指尖摩挲的那枚生辰鎖收進袖,去前堂。
飯已擺好了。
“鐘飛令的事情,本王會安排人完成後面半局。”收了方才荒唐,飯桌上實在有些安靜,但莫上麟似乎沒感覺到,“鐘府随時可入六小姐囊中。”
她胃口一般,聞言擡眼:“王爺手長,漠北能供王爺驅使的又是誰呢。”
暑熱,但座中兩人都最擅長冷場,鐘錦仍自顧自吃,果見莫上麟筷尖微頓。
然而緊接着動作順下去,竟然沒避:“這個不行。”
鐘錦唔了一聲。看來他們隻是兩個久走吊橋的人兒撞出火,這點情義連宣王自個兒都不覺重,自然是醒神後各幹各的。
她沒在意,甚至心裡難言的自在了一些,卻聽他補:“他不算本王的人,幫忙隻是情分,日後……本王會和他說清楚,行麼?”
咀嚼的動作停了,然後緩緩地繼續,鐘錦連帶這句話一起翻來覆去地嚼了好幾遍,終于擡頭。
“王爺想換什麼,我的血?”
那厮笑了,極難得笑意裡帶上真,似有些無奈:“六小姐真是……會把人的真心往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