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去早市出攤的商販過河時發現了屍體,案子本來不歸市局管,但河的南岸緊鄰省直機關辦公地,怕有内情,市局才接手。
戴豫的視線從新開河兩岸葉子泛黃的茂密垂柳,轉移到不遠處橋上看熱鬧的行人,有兩個身穿警服的民警正在人群中尋找目擊證人。
痕迹檢驗員王偉朝戴豫擡了擡下巴,跟法醫大劉小聲嘀咕,“他怎麼又能出現場了?不是被下放到檔案室了嗎?”
大劉沒好氣道:“局裡忙得腳打後腦勺,局長恨不得一個人劈成兩半用,哪有功夫管這種溺水案?他被處分前是什麼工作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了,别逼逼了,趕緊幹活!”
王偉讨了個沒趣,再一次環視現場,雖然接警的派出所把現場保護得很好,但岸邊坡地上長滿了牛筋草,這種草根連着根,葉片韌性又強,入秋後譚城已經十多天沒下雨了,草地上半幅腳印都沒錄取到。
當然浮屍案不像别的案子,死者落水的第一現場很難确定,王偉有個不好的預感,這個案子找不到痕迹物證。
一同過來的市局刑偵二大隊的李炳哲詢問完報案人,朝戴豫搖了搖頭。
賣菜的小販推車上橋時,天還蒙蒙亮,起初他隻看到河裡女屍衣服的一角,以為是個紅色塑料袋,沒當回事,等發現不對,第一時間就去派出所報案。
新開河緊挨着皇陵公園,附近早起的人都習慣去公園裡鍛煉,菜販子發現屍體時,岸邊一個人都沒有。
聽到腰間響動,戴豫摘下傳呼,今年年初才換的漢顯機,小小的顯示屏上一行留言讓他倏然變色。
“我閨女在民族廣場失蹤了,幫我通知局裡。”留下一句話,戴豫撒腿就往停在路邊的警車跑。
李炳哲,王偉還有大劉全都驚住了,想要跟去幫忙找孩子又做不到,河裡還有一具屍體沒撈上來。
李炳哲煩躁地耙了耙寸頭,低聲罵了句髒話。
别說譚城了,你滿世界找,能找到比戴豫還倒黴的可不多。
“咱戴大隊這是惹了哪路神仙了?”王偉實在想不明白,對了,現在不能叫戴大隊,因為查案跟市裡領導起了沖突,戴豫的刑偵二大隊隊長職務被撤了。
李炳哲沒接他的話茬,轉身快步離開,“我去給局裡打電話。”
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這些年經戴豫的手進去的人可不少,保不齊哪個懷恨在心的出來後報複家屬,這樣的事雖然不多,以往不是沒發生過。
要真是有人蓄意劫走孩子,那小丫頭腦子還有病,當真危險了,想到這裡,李炳哲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腦子有病的某小孩的小心髒也在嗓子眼裡涼快着呢。
小孩判斷沒錯,長虹橋行人層的弧頂也就兩層樓高,掉下橋的自殺男是沒摔死,不過倒黴地大腿磕在鐵軌上,估計骨折了,疼得龇牙咧嘴的,怎麼也站不起來。
火車馬上要壓過來了,一旦司機刹車不及時,這男的真就見閻王了。
算命老頭急死了,“小夥子,不想當孤魂野鬼就趕緊給我爬!”
橋下那位确實不想當孤魂野鬼,連滾帶爬地往鐵軌外翻騰,汽笛聲越來越響亮,長虹橋跟着顫抖,火車離他不到二十米了。
人要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倒黴蛋褲腰帶的卡扣跟固定鐵軌的螺母糾纏在一起,越急越掙脫不開,火車又往前開了五米,他那條受傷的腿還沒挪出去。
老頭聲嘶力竭地喊,“趕快點!”
念白也急夠嗆,抖着小嗓子跟着一起喊,“快呀!”
火車進站前有個小轉彎,司機視線受阻沒看到有人掉下橋,等看到前方安全員狂揮警示旗,立即去擡刹車拉杆,雖然進站時減慢了車速,奈何車廂太重,車輪和鐵軌刺啦出一串火星子也沒能阻止火車繼續向前滑行。
合該那男的命大,在火車貼身的前一秒,扯開了褲腰帶,把傷腿挪了開去,他嘶聲裂肺喊痛的聲音一度蓋過了火車的嘶鳴。
算命老頭吓出一身汗,好半天才回過神,不忘跟小孩找補,“我早晨臨出門前蔔了一挂,遊魂卦,今天有驚無險,你看這不就應驗了?”
這小破孩兒還會翻白眼,老頭從小家夥生動的表情中解讀出五個字——你可拉倒吧!
嘿!一口氣沒喘勻,就見找他算命那人帶着倆民警跑上了橋。
自殺不是犯罪,沒必要拘留,但在長虹橋上自殺危害鐵路安全,要帶回去調查處理,可這人摔斷了腿,還得先去醫院接骨。
這幾年案子多,不光市局忙,底下的派出所民警也忙得跟陀螺似的。出了這種事又不能不管,民警老邱拉拉個大長臉,心裡暗罵,那麼大個的橋都修了,幹嘛不拉個鐵絲網?明顯的安全隐患都看不出來。
安排新來的小孫去橋下找南站的鐵路公安,讓他們幫忙把人送到醫院。老邱目光重新轉回橋上,一眼就瞅見小念白腦門上锃明瓦亮的大包。